木梓潺总有一种能力,可以把待人温和的闵明希惹得暴跳如雷。
对于她的质问,他不做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
她那么悲切地与他对视,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伤痛,句句刺入他的骨髓。“你并不喜欢我吧,只是生活中偶尔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感到新鲜……正主回来了,我该悄悄退位了。”越说声音越弱,木梓潺强忍住眼泪,倔强地抬起头。
“木梓潺,你敢不敢再说一遍!”闵明希突然起身,语气冷硬。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就那么直视他,“这不是事实吗?”木梓潺苦笑,“我走了,不会再做你们之间的绊脚石。”
他一定觉得她在胡闹吧,是她小题大做了。
木梓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他的办公室的,只记得当她走出晟希时身后的大风大雨,对她疯了一般地吼叫。
从向晴依进公司的第一天起,流言就没有断过,先传她是空降兵,与总经理关系匪浅,之后有人印证,私下里见到过两人在餐厅里吃饭,姿态亲昵。后来,她的学历曝光,没人质疑她的能力。
木梓潺奋力地告诫自己不要乱想,要他亲口给他一个解释,可他并没有。
甚至,一个星期后的今天,他连一条短信都不给她,那么奢侈。
木梓潺一直失眠到了早晨。五点多,她起来做了早餐,在保温瓶里保温,留给伏珊零醒来吃,可她却一口都吃不下。
无数烦心的事一起涌上来,她有些喘不过气。
木梓潺坐上大巴车,直奔乡下。
自从和闵明希吵架之后,她就没再回过晟希,说她胆子小也罢,反正她不愿意见到向晴依了,最重要的是害怕见到闵明希。
大巴车晃晃悠悠地开了两个小时,到站后,木梓潺又转了出租车,二十多分钟,从平坦的公路转为乡间的土路,汽车一过,尘土飞扬。
终于到了村子里,望见大片的绿野,木梓潺的心里倒平静了许多。
九月末是个好季节,一路上碰到了许多路人,倒不至于很孤单。
走了许久,才看见那片玫瑰园,木梓潺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到中央,就看到熟悉的木门,门开着,她自顾地就进去了,刚一进门,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里屋冲出来,直往她身上扑。
“毛球,别闹。”木梓潺拍拍毛球的脑袋,把它拽到一边,进了屋。
“外婆。”
没在家里,一定是去了玫瑰园里。果不其然,刚进玫瑰园,就看见外婆戴着遮阳帽在玫瑰园里劳作。
木梓潺跑过去抱住她,“外婆,你想我了没?”
外婆已经快七十岁了,可脸上的皱纹很少,人很精神,浑身都有干劲。
“早就想啦,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哪有,我可是先来看的外婆呀,排在外公前边呦。”
“这么好,那我是不是得奖励奖励你?”
木梓潺捣蒜似的点点头,“糖醋鱼哦。”
“那我要去集市买鱼了。”外婆脱掉工作的手套,急匆匆地走出了玫瑰园。
从木梓潺有记忆起,外婆就是这样孤身一人,生活在乡下,陪伴她的只有各种植物。她听妈妈说起过,外婆以前是大学里的植物学教授,涉及的知识面很广泛,但很早就从职位上退休,来到乡下独自生活。
每当在外婆面前提起外公,外婆就会以各种理由岔开话题,或是闪躲不说。长大了,木梓潺就明白了。她和外公志向不同,不合适,就不在一起生活了。但多年来两个人却各自单身,再也没找另一半。
一整个下午,木梓潺都待在玫瑰园里,看似认真地在帮忙,实则一直在发呆,最后外婆实在忍不住了,叫她去旁边休息。
她见帮不上什么忙,外婆没时间照顾她,跟外婆打了招呼又坐车离开了。等到了市区,天已经开始变暗了,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有规律般。
临行前,外婆跟她说过一段话,“潺潺,我现在老了,最近总是在回想过去,虽然不后悔,但也有些遗憾的。那时候心气儿高,你外公事业正在发展,让我在家里顾家,那我哪儿能啊?一心做个贤妻良母,我做不到。离婚离得那么决绝,想也没想,错过了许多事情,是真的。”话余,只剩一阵叹息。
木梓潺在晟希不远处的小花园里,坐在秋千上,来往的孩子见了她,走过去问他的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哭了?
一抹脸颊,果然潮湿一片,在灯光下尤其显眼。不是因为伤心,夜间风太大了,她老毛病又犯了。
关了一天的电话开机,立刻蹦出来许多消息,都是伏珊零的,问她去哪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木梓潺没急着回,继续荡着秋千。
伏珊零找不着她,急得来晟希碰运气,刚走到附近,就看到在秋千上发呆的她,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冲到她身边。
“再哭你就瞎了,瞎一次还不行,还想来第二遍?”
“说什么胡话呢,你以为我愿意呀,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毛病又来了。”
伏珊零听她语气正常,嚷嚷道:“还不快回家。”
回到懿园,餐桌上摆好了饭菜,是伏珊零亲自下厨做的,令木梓潺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怎么不知道?”
“作为将来的贤妻良母,会做饭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我并不准备做贤妻良母,但跟你一起孤独终老,也得会照顾你呀,不然你外出挣钱养家,我怎么好意思貌美如花?”
木梓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呀。心里突然有些低落,木梓潺想起了闵明希,她不打算把他们的事告诉伏珊零了,反正,已经快要结束了,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就让她们顺从天意,一起孤独终老吧。
木梓潺喝了一口蘑菇汤,惊诧地看着伏珊零,赞叹了一句,“人间美味呀!”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伏珊零自豪地扬起下巴。
“再夸你还不上天?”木梓潺搅搅汤,轻笑两声,人间美味也食不知味了。
凌晨,伏珊零早已熟睡了,木梓潺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厨房倒了杯水就坐在了客厅里。
楼下,闵明希掐灭了最后一支烟,目光一直停留在六层。
如果木梓潺从窗口往下望,就能看到他深沉又疲惫的容颜。她只是抱着膝盖在沙发上发呆,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