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裴霄出现后,她的思绪都扰乱了。往事如潮,一幕一幕涌上来,逼得她退无可退。她不是没想过,当她和那人再见面时会是怎样一种光景。至少,不是这样的光景。她心里有一种罪恶感,叫移情别恋。是的,移情别恋。
可那种记忆却是根深蒂固的,那颗暗恋的种子在她心里埋藏了将近十年,好不容易遇见了阳光,得到了充足的水分,没等生根发芽,就快要被她铲除了。
世界上最难相处的,是爱过的人。
她一直记得那些年他温柔的触感,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陪她跌入无边地狱,牵着她一起走出黑暗。他对她那样好,那样好。
木梓潺累极了,一进门甩掉鞋子,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无数次阖眼,睁开,再阖眼,再睁开,反复了几十次,那些记忆依旧在脑海里翻滚,久持不下。
茶几上放了一本娱乐杂志和一盘水果沙拉,木梓潺往厨房望了一眼,没见到人影。是陈姨?
没多想,木梓潺用叉子戳起一块苹果,丢到嘴里。
吃完就闭着眼睛在沙发里思考人生。她十岁以前,日子过得是极舒坦的,父母相爱,外公外婆慈爱,她是独女,在家里备受宠爱。那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要长大,同龄的孩子都在吵吵嚷嚷着要当大人,她就一心做个小孩。当大人有什么好?没人陪着玩,一个人多孤单。
那时候伏珊零就会一副小大人的口气,对她说:“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当大人的好处可多了,有钱花,不让爸妈管着,自由自在的。”
她歪着头想了一阵,觉得颇有道理。
可历经了十岁那年的那场变故,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也没有了幸福的时光。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伏珊零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对木梓潺说道:“宝贝,沐浴露快用完了哦,明天记得去买,我喜欢这个味道的,别买其他的啊。”
木梓潺白了她一眼,“你还真当这里是你家啦,一声不响地怎么进来的?”
“嘿,”伏珊零跳到沙发上抱住木梓潺,“要不怎么说我机智呢,我先去见了外公,跟他老人家下了几盘棋,之后陈姨说过来给你收拾收拾,我就跟来了呗!”
木梓潺一脚把她踹到地上,听到她吃痛,又把她拉起来,“把主意打到我外公身上了,你这三天两头往国内跑,不怕你家太后发威呀。”
“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放心,那边我有线人,不怕。”
线人……木梓潺又瞪了她一眼,亏她想的出来。
“你要在我这里待多久?一天?两天?”
伏珊零竖起一根指头,摇摇。“是一星期,这次我做了充足的准备。”
“天啦,你居然要在我家混吃等死一星期!”
木梓潺抱起靠枕,略显无奈,“这样啊,我家的日常工作就交给你了,当做你的住宿费。”
木梓潺洗完澡时已经很晚了,夜空明朗,没有一点雾气,她从阳台上望出去可以很轻易地看到远处,海面,星空,好像连成一个整体,让人觉得置身于梦幻之中。
伏珊零在床上嘟囔了两句,木梓潺关好窗子,把窗帘放下来,躺在床的另一侧。
很深很静的夜,让木梓潺有一种冲动,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全部倾泻出来。
“珊珊,我见到他了。”声音轻轻的,有些颤抖。
“嗯,谁?”
“十年前我遇到的那个人……”木梓潺偏头看向伏珊零,她埋头在被子里,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木梓潺微叹口气,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有些迷惘。
那是她车祸住院后的第二个月,父母在车祸里双双去世,留下她活在这个世上,两个月,她不曾开口,她记得在最后一刻爸妈一起扑向她的画面,没人告诉她,但她知道,爸妈已经不在了。
她像一个木偶人,护工喂她吃饭,她就张嘴,可是体重却一天天下降,她能感觉到外公来看她,用他的大手紧紧抱着她,他应该是落泪了吧,那个叱咤风云半生的老人一夕之间失去了女儿女婿,剩下一个又盲又聋的外孙女,他有多辛酸?
她的世界已经全部消失了,没剩下什么。所以,当那个阳光一般温暖的少年闯进她的生命时,她费力筑起的城坍塌了一角,让他有机可乘。
木梓潺从梦中惊醒,看了时间,指针指向两点一刻。
她的被子全被伏珊零抢走了,伏珊零死死地抓着被角,面容扭曲,像是陷在极大的噩梦里。
“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我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真的真的……”木梓潺听着她的梦呓,帮她盖好被子,梳梳她的发。
一定是梦到了白齐。她的喜欢很纯粹,不带一丝杂志,光明正大,想爱就爱。不像自己,那么多年暗暗惦记一个人,从来没让人知道。
伏珊零这个人,一直是鲜活明朗地活着,可一遇上白齐的事,她总像战败了的士兵,解甲投降。
木梓潺已经很久没给闵明希打电话发短信了。一星期前,他们似乎是开始了冷战,紧接着,闵明希出差一星期,他们就完全没有联系。木梓潺望着安静的手机,几次点开那个号码,却没有勇气拨出。
这就是爱情的保质期了吧,刚开始时甜得像掉在了蜜罐里,而后,渐渐平淡,两人之间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思考不同选择也不同,分歧不断,后来,就该分手了吧。
想到这儿,木梓潺狠狠地揪住被子,不让自己的声音溢出来,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滑了出来。
是她不肯退让一步,明明她看起来那么单薄弱小,可一旦认定的事情死都不会放手。
半个月前,向晴依进了晟希设计部,与她同在一个办公室。恰巧A市几个建筑公司联合举办了一个设计大赛,机会珍贵,一个公司只能出一人代表。她得知了这个消息,兴高采烈地跑到闵明希的办公室,却被闵明希告知名额已经没有了,给了向晴依。
她一向大度,不会跟人生气,可那一刻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有了火苗,声音提高了两度,“闵明希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明知道我早就在计划参加一个类似的比赛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小小的比赛而已,却让她伤了心,她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向晴依”这三个字特别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