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评依凄婉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深深的弯下腰去:“南溪,谢谢你。”说罢,起身奔了出去,再不回头。
祝南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有点乱。扭头看看还放在桌上的凤还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毫无兴趣再炼化这枚宝贵的丹药,只好先收了起来。
祝家几乎动用所有资源的试验下,散修依然是散修,废物终究是废物。祝南溪停留在凝元境丝毫没有前进半分。枉费了二长老许多的灵药,还有祝家那几部实在拿不出手的功法。战技方面,祝南溪倒是一试便灵学了就会,直到最后,实在没有什么战技可以给他试演的了,南孙长老不得不放弃了这一份努力。
失望之余,一连数天,也不再有人想起他。其实不光南孙长老几人灰心绝望,祝南溪自己也是有些沮丧,自从碧焱鼎到手,强行升了一个等级之后,再无进境,甚至连元力也没有大的长进,如此下去,怕是和那个洗刀手辞晨也差不上多少了。
想到这里,心内不禁一动,不知自己也做一个洗刀手如何?
绝世天上没有见过魔兽,在这个世界上,倒是对这一种东西有了些许了解,但是想到洗刀手几乎每天都要面对这一凶恶物种,想想就觉得这种日子实在是太刺激了。也许在这种对抗中,会逐渐提高战技和元力的融合,那样简直更是完美了。可是怎么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呢?
历练!
只有历练,是最好的借口。当初初到总宗时,冬槿教习曾经说过,只要达到凝元后期便可以出外游历。这样的游历,多数是只限于飞炎国内的。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听叔叔祝南陵说过,那个早已凋落的父亲祝南阡,便是以化元后期的身份周游大陆,只可惜这一走,再也没有了回来的机会。而以祝南溪的想法,若是出走,就再也没有了回来的打算。
想法既出,很快便做下决定。
祝南溪先去找了南孙长老,近一段时间以来,几乎他所有的事情,这个老头都要过问,加之祝家虽有族长,但对内事务却大多看长老们意见而定,犹以南孙长老为重。何况这种事情祝西垠也管不来。
祝南孙听了他的想法,心里不禁犹豫不决。从祝家大门走出去的弟子不计其数,但级别如此低的,这是第一个。
其实级别低并不是什么问题,以往出去的弟子,也不见得就高到哪里去,除了眼前这个少年的父亲,是以化元境出外历练。几百年来,祝家出去的少说也有数千少年子弟,除了四五人是死于强者劫杀之外,余下几十人都是挑战魔兽时,被魔兽击杀,连生病死在外面的也没有一个。
但这个少年不同,他身上带着祝家寒潭出世的异宝!
若不是已经被南溪炼化,祝南孙真想叫他把那只神鼎放在家里。可是不要他出去,又有什么用呢,这一段时间,南孙长老倾尽全力,也不过是让这个少年多学了许多的战技,甚至连祝家寥寥的几式地级战技都让他学了去,虽然完全发挥不出威力。
指导他功法,这少年悟得倒是挺快,元力却没有半分长进。南孙长老万万没有想到,祝南溪根本就没有学习那几部功法。手边有着神级功法,当然不会退而求其次,而且祝南溪仗着功法的优势,完全掩盖住了真相,任谁也瞧不出,他修炼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功法。
功法没问题,战技没问题。南孙长老认为,那就是人有问题了。看来千百年来,无数先辈做出的努力诚不欺人,本以为这个少年的优异表现会是个例外,现在看来,散修终究是散修,神仙来了也没法子了。南孙长老不禁有些懊恼,真是可惜了那件神器,如果是被族内其它优秀的弟子炼化---比如那个东道的祝东昊,不知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看来命由天定,全非人力。好在这个少年也凭这一神器为祝家解围,也算做一点贡献了。
祝南溪眼望着挠头的南孙长老,不明白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重要,至于出外历练要想这么长时间么?还是他竟然看出自己打算不再回来了?
终于,祝南孙抬起头,缓缓的道:“你真的要去历练?你可知出外历练的目的是什么?”
祝南溪眼望空地,轻轻的道:“我不知道以往的人们出外都是什么目的,但终究都是和我不一样的。”
祝南孙点点头,又道:“从来出去的弟子,要么一年,要么三年,也便回来了,但是我飞炎国虽不似其它国域人情险恶,终究国土庞大,以你的能力,未必能真的收获到什么。”
祝南溪听了,沉思了一会儿,道:“天下既大,那便多走一走也是好的。那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也都想去看看。一处没有收获,怎能说处处没有收获?三年不够,那就五年,十年。”
南孙长老怔了一怔,道:“你能如此想,足以证明你是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叹了一口气道:“多说无益,千百年来,从无散修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修者,祝家是不能再帮你了。能够得获神器,我总觉得上天待你有异,只盼你能为自己找出唯一的一条路来。”
祝南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南孙长老问道:“你叔叔祝南陵一直在外为族内事务操劳,前几日去了北山郡,要两三月才能回来,你是不是要等到他回来再走?”
祝南溪想了想道:“算了,世上牵挂的事情总会有的,不能都一一安排。我去家里和婶婶说一声就好了。”
南孙长老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沉稳善思,不骄不燥,人又聪明。你若不是体质有亏,定会成为我祝家年轻一辈的翘楚,盼你此行有成。还要记得,若不是自己的路,还要及早回头。家族里有许多地方可以让你施展。”
祝南溪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近一个多月以来,南孙长老对他照拂有加,他很是感激。
祝南溪居住的小小屋子里,需要的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他的东西并不多,祝家弟子的短衣出外历练是不需带的,上次被换下的长袍又找了出来。剩下的就是尚未炼化的六枚凤还丹、一只当初从南道带出来的佩环,剩下的就是碧焱鼎了。好在有灵飞凡送的纳戒,一并装下。
翻捡中,“叮”一声,从衣物中掉出一件东西来,恰好落在脚边。祝南溪不经意看了一眼,不禁心头大震,呆在当地。
那是一枚硕大的湛蓝色珠子。
这,正是玄空界上,曾经爱之弥深的安停韵送他的厄难天心珠!
祝南溪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平复了胸中郁结的气息,慢慢弯下身子,拾起了天心珠。
玄古界绝世天,玄元宫后大罗塔上,曾经的韵姐姐扫塔七层,得到了这一颗珠子。祝南溪不记得这天心珠是什么时候随自己来到这里的,如今睹物思人,不禁感慨良多,好一阵失神。
人天两隔,此生是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只好暂且放下。天心珠中间有一孔,祝南溪在衣服上拆下一根丝线穿了,挂在颈下。衣物佩环,晶石神鼎,打做一个小包裹,存入纳戒,轻叹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叔叔不在家里,好在还有婶婶。祝南溪取出一柄灵飞凡送的长剑留下来,顺口交待了婶婶几句。祝南溪的婶婶姓燕,是祝家南道老家青阳郡人氏,却没怎么修炼过,见了长剑只觉样式好看,不以为意,收了起来。笑对祝南溪道:“想不到我们南溪也长大了,如今也要出外历练了。比你叔叔当年还要厉害,想当年,你叔叔第一次出门,还要十七岁了呢。”两人说了一会话,婶婶执意要留他在家里吃饭,祝南溪心绪不佳,借口教习班上还有修习功课,告别出了门。
三日之后,祝南溪踏出了祝家的大门。
祝南溪身上负着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是两件衣服,都是族内带给他的。出外历练,是不能穿着家族的衣服的,有可能带来一些不必要问题。还有数块蓝色晶石,那是路上的盘费,如果省俭一些用,足够他一个人使用七八个月了。
站在山脚下,祝南溪回望着身后依山而起的一片片屋宇,或青或红色的屋瓦在阳光下闪耀着眩目的光芒,极少见识这样美景的南溪,也不禁心生赞喟,忽然觉得,以后即便再不能够回来,也许这里也会记在心里了。
送行的再无别人了,只有南孙长老。一双已见浑浊的眼睛看着祝南溪,雪白的胡须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着。
终于看见祝南溪转过头来,平静的表情再看不出半分流露出的感情,南孙长老满意的笑了,道:“能放下牵挂,才是远行的人最好的助力。历练,没有人能够帮你,多吃些苦头不是坏事,努力吧,孩子。”说罢,从袖中顺出一柄短刀来,说道:“这是我年轻时用过的第一件武器,虽说还算锋锐,却好在没什么法力加持。你修为不高,随身的东西越不贵重,越是少给自己添些麻烦。”举起右手,递了过来。
祝南溪点点头接过来,放入怀中,向南孙长老深深一揖,迈步走向宽阔的大路,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