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青芜的第一次治疗,宋榆雁在旁边看得简直就是心惊胆战。
他的伤拖了这么多年,还能动弹已经是万幸,只是想要治好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更有着巨大的难度。洛子烟没有很大的把握,但机会只有一次,为了确保治疗的成功,她便打算分多次治疗。
这一次,她需要将断臂处的针脚全部去除,依靠着手臂处原本长合的部分先稳住断臂,待她去掉腐肉完成剩余的步骤后再由专业的她来缝。
算算时间,距离宋青芜自己接手已经有整整七年,那针脚已经完全和他的皮肉长了在一块,要去掉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需要先把皮肉割开来,然后剜出线头,这不仅让洛子烟满头大汗眉头紧蹙,还让宋青芜整个人都发白,脸色难看至极,牙齿紧咬,嘴唇紧抿,青筋暴起,看上去好不痛苦。
宋榆雁和何子瑕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整个军帐都是血腥味,浓郁得让人作呕。
洛子烟用匕首再次割开皮肉,动作快而狠地挑出针脚将其扯出,脱离皮肉,带了些出来黏在黑线上,鲜血甚至溅了些在宋青芜的脸上。待宋青芜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动呻吟时,宋榆雁也忍不住了,快速地跑过去,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摆。
洛子烟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宋榆雁更大的空间,让她握住了宋青芜的手。
“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宋榆雁眼眶中饱含眼泪,硬是逼着它们不要掉下来。
宋青芜见不得她的泪,轻柔地捏手,表示自己没事。
痛苦的手术继续着,揪着太多人的心。
所以当有士兵急匆匆地来汇报战况时,印溱屮整个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而是那士兵再说了一次,印溱屮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回神。
“看清楚了吗?”印溱屮脚步不稳,脸色发白地问。
那士兵整个人的脸色也是很难看,僵硬而笃定地点头,道:“确认无误。”
印溱屮平复了一下心中的闷,继续静静地在宋青芜的军帐外等候,他自己则是悄声布置,不愿意打扰里面的治疗。
洛子烟收起工具,交代了些便离开了。印溱屮见洛子烟终于是出来,连忙在外面同何子瑕使眼色,何子瑕向宋青芜和宋榆雁说了声便出去了。
印溱屮同他小声低语,何子瑕脸色大变,同他匆匆离开。
宋榆雁不解地看着何子瑕和印溱屮,但心中念着宋青芜,没有多管,关上门帘,步伐轻快地来到床边。
宋青芜正抿着发白的唇,沉默地穿好左袖。
“还行吗?这样,你心里面是不是很排斥啊?”宋榆雁坐在他的床边,关怀地问。
宋青芜犹豫了一下,主动牵起她的手,清冷道:“无妨。我自会克服。”
宋榆雁笑眯眯地点头。
宋青芜治疗的事不对外公开,所以刚刚通报的士兵再次来到了宋青芜的军帐外,见印溱屮不在门外,便敲门。
宋榆雁立马飞快地从宋青芜的床上弹起来,跑得远远地坐下。
“进。”宋青芜垂眸,细细回味着手中的柔软,耳根淡红。
那士兵一走进来,就看到宋青芜坐在床上,房间内有宋榆雁,还有一股血腥味,但他懂规矩不会开口多问,而是行了礼后立马直入主题:“殿下,不久前,哨兵发现灏城门口聚集了大量士兵,约莫二十万人。他们整装待发,正在朝青翼城这边赶来!”
宋榆雁和宋青芜瞬间受惊,一个飞快地下床,一个飞快跑过来。
“何方军队?”宋榆雁问。她记得灏城中并没有这么多木军啊!
“十万人身着黑色铠甲,乃木军。另外十万人身着蓝色铠甲,乃,何军!”
话落,宋青芜蓦地眯起眼睛。
“什么?木国和何国何时联手了?”宋榆雁激动地扯住那士兵的手。
“木又槐的目的是沐帘,何明霜的目的是土地,两国联手,这是必然。”宋青芜不动声色地上前,忍着疼痛用左肩将两人抵开来,顺便拉起宋榆雁的手。
宋榆雁立马挣脱,体贴地抱住他的左臂,让他尽量少受些疼痛。
宋青芜偏头看她,慢慢地眨眼,轻声道:“去寻何子瑕。”
宋榆雁点头,眉间有着化不开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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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瑕、印溱屮、张璟予和秦苧四人聚集在一块,拿着青翼城与灏城两城之间的地图商量应对措施,却见着宋榆雁挽着宋青芜走来。
宋青芜面色稍柔的悄悄偷看宋榆雁,宋榆雁感受到他的注视却又不好意思回看,只落得个耳根发红的下场。
二人身后还跟着几名士兵,那几人皆受了惊吓一般,埋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何子瑕没有想到二人进展这么快。
印溱屮、张璟予、秦苧三人不知二人关系为何竟一夜之间突飞猛进,一瞬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印溱屮脸色未变,只是把手放在身侧,用力捏紧拳头。
秦苧被吓得往后一退,正好靠在张璟予的怀中。
张璟予倒也还好,接受能力比较强,反而他的注意力被怀中的香玉被吸引,不动声色地伸手搂住“投怀送抱”的秦苧。
宋青芜走进来后就轻轻地松开了宋榆雁,自己捂住左臂走到几人中间。
“你知道了?”印溱屮见宋青芜并没有一副完全处于热恋中的幸福模样,知道木何联军一事他可能已经知晓,便问他。
宋青芜点头,看几人在地图上做好的标记,点头,继而问何子瑕:“你现在如何安排?”
何子瑕道:“我已经吩咐将城中百姓迁出,并且派出目前青翼城中有的十一万军人分别驻扎南门、东门。”
宋青芜点头。南门和东门离灏城较近,应当重兵防御。“他们现在行进到了何处?”
“离青翼还有不到十五里。”何子瑕如实回答。
“百姓迁出多少?”
“已有大半。”
宋青芜稍稍安心,细细地看着地图,道:“那就且看他们如何动手。”
宋榆雁在旁边听了一会,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迟疑道:“可青翼有三个门,若只是把守南门和东门,北门很有可能会被趁虚而入。”
“可北门深入宋国,他们要是想从北门进来,可得把青翼城绕一圈,就算他们打算绕,这么多人很容易被我军察觉。”张璟予道。
宋青芜看着宋榆雁,似做思考。
何子瑕道:“其实小雁说的有道理。何国内有高级法师,会绘制绝速法阵,他们能用第一次,就不代表不会用第二次。”
宋青芜点头,道:“那便分人把守北门。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何子瑕点头,领了命下去吩咐去了。
事情暂时安排好了,离木何大军前来也还有不少时间,宋青芜绕着大桌子走着,慢慢地挪到了宋榆雁的旁边,光明正大地牵住她的手。
宋榆雁红着脸,但还是坦荡地反握住他的手。
张璟予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宋青芜竟是个闷骚的。
印溱屮微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宋青芜喊了人再次打探木何联军的前进进度,剩下几人便暂时安坐等候消息。
宋青芜和宋榆雁坐在一块,牵着手没有讲话,气氛却温吞吞的
洛子烟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看宋青芜竟顾着谈恋爱,左边的衣裳已经见了红,不顾自己的伤,顿时七窍生烟,一把把他扯了起来。
洛子烟扯的是左手,牵动了伤口,宋青芜顿时疼得咝了一声。
洛子烟板着脸,将手中拿着的长条白布伸展开来,动作粗鲁地给他把左臂悬挂,消除了他得自己用手把断臂撑住的不便。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就是回去拿个东西,回来就找不见人了。要不是听士兵说木何二十万大军正在赶来,我猜到你定是在这里议事,不然我去哪里找你?”洛子烟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脸,留下红色印子后这才满意地松手。
宋青芜敢怒不敢言,自知理亏地坐回。
何子瑕很快回来,并告知城中百姓已经全部迁出。
提及这事,室内氛围变得沉闷不已。
“沐姐姐带出去了吗?”宋榆雁突然问。
何子瑕皱眉,答道:“沐帘姐死活不肯走,她说这次危机和她有关,她跟着我们定会有用。她以性命强留,我们无法强行带走她,没有办法只能留她。”
宋青芜叹了一口气,道:“多安排人手保护。”
沐帘不仅担心宋青芜,也担心着木国的那位,他们是怎样都无法让她离开的。
继续坐了会,就有士兵急匆匆地来报。
“探子传回消息,二十万木何联军,突然之间不见踪影!”
何子瑕眯起眼睛,抿紧嘴,道:“看来他们真的是用了绝速。”
宋青芜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传令下去,从南门、东门调人去北门,各留三万人把守,北门增兵五万人。”
“是!”那士兵领了命,匆匆离开。
调动两门军力去往北门,需要一些时间,几人坐在军帐中,气氛愈发沉闷。
倒是洛子烟先沉不住气了,站起来道:“我先出去看,这里坐着实在是不舒服。”
何子瑕刚想说话,立马又有一名士兵赶来。
“禀报殿下,就在方才,城中不知道从哪突然涌出一群暴民,我们的人不敢动手杀他们,他们愈闹愈凶,把北门大开。”
宋青芜一下子站起来,心中顿时感觉不妙。
“与此同时,北门外,驻扎已久的,二十万木何联军,全部,涌了进来!”
宋青芜往后退了一步,腰部靠在椅子把手上,撞出一声闷响。
“他们是木国或者何国的细作吗?何人领头?”何子瑕问。
“那人气质沉稳,一身招摇的金色玄衣,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士兵仔细回忆着领头人的相貌。
“宋封。”宋榆雁和宋青芜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