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贞四十年,宋国第七十一任国君宋于峥驾崩,宋国第七十二任国君宋阎继位,定年号为精忠,意在叮嘱自己精忠于国,精忠于民。
精忠三十六年,木、何两国联军进攻宋国,国君驾崩,君后重伤被遣返印国,太子薨逝,多位城主死于战乱。时大乱,流血千里,宋国元气大伤,史称“木何之乱”。
精忠三十七年,第七十三任国君宋封继位,改年号为崇德,并定先君谥号为宋哀帝。
——《宋史·君传》
五年的时间,过得缓慢而艰难。五年前木何之乱的场景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宋榆雁心中总是涌起阵阵疼痛。
四年前,宋封继位,杀了很多大臣与城主执意把宋阎的谥号定为“宋哀帝”。宋哀帝?如此讽刺的谥号。宋阎精忠一生,死后竟无法正名,一个“哀”就这么总结了他的一生。
宋封继位后还算崇德,提拔了名为杨修平的学士为大城主,陆陆续续地把缺人的岗位都补上了。宋国大伤的元气一点一点地都在补回来,人们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忘记了惨死的国君,忘记了“惨死”的太子和宋榆雁,忘记了君后。一点一点接受了新任的国君。
宋延君在宋封继位当天被立为太子,三年前娶了太子妃,是一位显贵之女,不是单恋。两年前太子将一名侍女纳为妾,不知道是不是单恋。随后不久东宫就发生了一场火灾,大火将东宫烧了个七七八八,那位妾室葬身火海。
宋榆雁根本联系不上宋延君,她真的很想知道宋延君和单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印紫茹的死讯是在三年前昭告天下的,印国国君说她得了绝症,天下名药皆不可救。宋榆雁却知道印紫茹多半是郁积成疾,宋阎的死对她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至于木国那边,木又槐两年前大婚,册封了主后和太子,据说姓沐,想来这主后就是沐帘,太子就是小嘉沐了。看样子沐帘和木又槐已经消除了过去的误会。
何国那边没有太大动静,五年前就册封了六皇子为太子,剩下就没有什么事了。
她来到闾城已经整整五年了,当巡逻兵、炊事兵,被压迫、打击,这五年的屈辱与隐忍,将她的稚气彻底除去,她长大了,二十二岁了,成熟了,稳重了,懂得了很多。
她再无青涩。父母双亡,单身未婚,这是她现在的情况。
她一直在等,等待着某个人回来。
“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战士们都回来了,急着吃饭呢!你们快点做好!做完了去巡逻!”一名大汉一脚踹开厨房的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到发愣的宋榆雁,语气很冲。
宋榆雁微微眯起眼睛,朝着印国的方向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地继续抄起锅铲做菜。
这五年,她每天都要给闾城的士兵做饭,以前,从未进过厨房的她被打得遍体鳞伤。现在,她做的东西越来越好吃了。
那大汉被宋榆雁的态度惹恼,瞧着眼前的人儿。
个头都快有大部分男人一般高,身材玲珑有致,柔软却充满张力。面容精致,皮肤细腻,肤色是很淡的小麦色,嘴唇时时刻刻都抿着,但却掩盖不住嫣红的颜色。鼻尖小巧,鼻梁高挺,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极为罕见,漂亮而冷艳。一头及腰长发也是红色,招摇却不低俗,低头时露出的美人尖更为整个人的气质加分。
“啧,你说你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儿,找个男人嫁了过好日子不好吗?在这里给我们这些老爷们做饭,啧啧……”大汉越看越觉得心神荡漾,手掌搭在宋榆雁的肩膀上,淫邪至极,“你看这细皮嫩啊——”
下一秒,他已经被人过肩摔在地上。
“你!”大汉麻溜地爬起来,看着站在宋榆雁身侧双手抱胸的女人,气恼地抬手攻击。
女人冷哼一声,手都不动,一脚踹去,把大汉踹在墙壁上,砸出一道道裂缝。
“咳咳……”大汉可没有内力,被这一脚踹出了重伤,趴在地上咳血。
女人的个子同样很高,肤色比宋榆雁白些,长相不似宋榆雁的冷艳却是极其地妩媚,黑发飘扬,黄眸狭长,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宛如蛇眸一般令人胆寒。最吸引人的,怕是那双长腿,哪怕是穿着粗布衣裳也遮不住那柔美坚韧的幅度。
女人看到大汉被打后痛恨的目光,暴脾气又上来了,抬脚就还欲踹。
“祝融。”宋榆雁继续切菜,道,“算了。”
“哼。”祝融立马收回长腿,抬手把大汉拎起就丢了出去。
宋榆雁目不斜视,无奈地笑了笑。
这五年她和祝融相依为命,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地建立了起来,只不过是友谊。祝融这五年变了很多,她常常会给宋榆雁讲述以前的日子,讲讲娲这条蛇,她越来越依赖宋榆雁,愈发地忠心,一年前她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整个人长高了很多,变得很漂亮,眼睛也变成了黄色。
祝融说她觉醒了本源之力。之前的人形都是靠内力变幻而维持的,所以她内力虚浮实力很弱,只有现在的样子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怪不得对于被玷污一事,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毕竟是内力变得人形,想想当年的男人居然对着一团内力发情,宋榆雁就觉得一阵恶寒……
祝融没说话了,气鼓鼓地拿起菜刀切菜。
声音很大,泄露出持刀者心中的不满。
“怎么?生气了?”宋榆雁笑眯眯地扭头。
“哼。我可没有你这么大度。”祝融继续冷哼。
“祝融,我们两个现在孤苦无依,忍辱负重到今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要留着命等青芜回来呢。”宋榆雁不再看她,轻声。
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做事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莽撞,她必须权衡利弊后再做,不管怎么样,她都得保住这条命。
“嗯。”祝融点点头。她不是不懂,只是看到别人欺负宋榆雁,她很不爽。
做完晚饭,二人便拿出去和别的炊事兵汇合,将晚饭送到训练营。
“小蛮。”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宋榆雁的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宋榆雁端着菜盘,转过身去,看着同样身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罹伴,无奈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莫要再这般喊我。”
罹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走到她迪面前,接过她手中沉重的菜盘,道:“你去歇着。”
宋榆雁深知这男人的脾气,想着可以偷偷懒,也没有拒绝。
罹伴看着宋榆雁,心中很满足。五年前他处理好帮会中的动乱回来后,木何之乱已经爆发,所有人都说宋榆雁已经死了,就连宋延君都这般认为,可他不相信,辞去了帮主一职后就在全国范围找寻她。
他是在两年前找到她的。他在宋榆雁六岁时认识她,与她相识也整整十六年了,从之前的迷茫到现在的笃定,他知道宋榆雁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以前,宋榆雁每每遭遇致命的危险时,他总是不在,所以他决定每时每刻都待在她的身边,一辈子都跟着她。他从未后悔自己的决定,奋斗了十多年的帮会,他不要了,甘愿留在这闾城中。
祝融见这温情脉脉的一幕,默默地退到一侧。换成以前她还效忠宋青芜的时候,她指定会阻止这两人秀恩爱的……
“去吧。”宋榆雁对上他的眼神倍感尴尬,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朝二人道,“今天我着实有点累。”
罹伴轻笑一下,抬脚离开。
罹伴和祝融离开不久后,宋榆雁就换了装悄悄溜出厨房,来到大街上打探消息。
这五年她可没有干等,她会时不时地出来寻找那些外来人士,套套近乎,问问外面的情况,打探打探宋青芜的下落。
“诶这位大哥,小女子路过此地,将要赶往皇城,可奈何人生地不熟,怕郊外有什么危险……”宋榆雁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带了假发和黑色美瞳,打扮极为朴素,向一位老实憨厚的大汉哭诉道。
“诶,小娘子可别哭,你有什么烦恼尽管和我说。”那大汉心肠好,见宋榆雁虽然个高但孤苦一人软弱不堪,心中甚是疼惜。
“哎,说出来也不怕大哥笑话。奴家这最怕的,就是、就是……蛇……”说罢,还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蛇?”那大汉微微一愣,思考着。
宋榆雁在心里乞讨这次能够搜集到宋青芜的消息。
“我是从九幽城来这边购置货品的。沿途正好听说过一件事,好像……好像就是……一条蛇?对!就是蛇,据说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蛇……”
“青色巨蟒?!”宋榆雁眼睛都亮起来了,一把抓住大汉的手,因为激动而没有控制住力道,抓得大汉手臂剧痛无比。
“是、是啊……听说被一群武者联手……咝,小娘子轻些……被联手抓住,打算给烧死呢……啊,疼疼疼疼疼……”
“在哪里?告诉我!”宋榆雁眼冒凶光,着急地吼道。
那大汉着实被宋榆雁的样子给吓到了,不敢喊疼了,只是僵硬地道:“在、在慧城……”
慧城,就在闾城三十公里外。
宋榆雁松开手,快步走回军营。
好啊,终于……
宋榆雁赤红着双眸,心中各种情绪翻腾。宋青芜,给我等着!
那大汉简直被吓傻疼傻了,看着手臂处鲜红的爪印,只敢在心里感叹现在的女人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