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甲等就是十五分,已经超过了夭夭刚才所得的分数。
也就是说,即使马公子打出个零分,白牡丹也胜出了。当然零分是不成的,最低分都必须是一分,也就是戊等。从这点来说,马公子无论如何作怪,除了让马知州生气外,对夭夭都没有任何帮助。
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随大流给白牡丹一个甲等,实在不行乙等也说得过去。
但以咱们这位马公子的性子,他能消停吗?
马公子恨恨的看了一眼秦行之,叫道:“戊等!”
秦行之淡然微笑,管你戊等不戊等的,反正白牡丹晋级了,贫道只看结果,你爱折腾,尽情折腾就是了,伤不到贫道半根毫毛。
马知州痛苦的扶着额头,暗下决定,回去就关儿子的禁闭。
捣乱胡闹都可以,可当着这么多人,给一首绝妙好词打最低分,若是自己这个老爹不在场还能说得过去,现在这么做,很可能会让自己成为官场的笑料。大齐朝官员别的不说,对诗词的重视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高公公站起来,说道:“既然高下已分,咱家也该走了,明日咱们再继续,这花魁大赛还挺有意思的,咱家很期待啊。”
众人都站起来送高公公。
秦行之心说道爷也溜吧,莫名其妙对自己有好感的老太监走了,自己再留下了可没什么好果子。看在老太监的面子上,知州父子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可也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高公公叫住秦行之:“小道士,明天你可还得来当裁判。”
“没问题。”秦行之点头。
高公公带着板儿很快便走远了。
知州板着脸说道:“本官还有些事,这就回去了。通判大人,麻烦招待好几位才子。”
说完带着灰头土脸的马公子,也离开了。
通判看着秦行之说道:“小道士,你也听到了,跟本官一起去酒楼用餐吧。”
秦行之摇头:“贫道还要做晚课,另外我师父年纪大了,需要照顾,我就不去了吧。”
孙子才不愿混顿好吃的,不过怎么着也得带着老道呀。
“那可不行,小生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小道长呢。”赵公子急切道,“让你师父一起去不就行了。哎呀,小道长你就给咱们几个点儿面子,别推辞了。”
于是最终秦行之带着老道和二柱子一起,跟通判三人去酒楼喝酒了。熊六梅倒是想去凑热闹,可惜沈怜儿是绝不肯抛头露面的,因此只好悻悻然和沈怜儿以及百花阁的众人回到客栈。
官府请客,自然怎么丰盛怎么来,反正花的也不是通判的银子。
席间的气氛很热烈,主要是秦行之和赵钱两个才子说话。秦寿很有自知之明,今天所有事儿都是秦行之干的,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不需要老道装神弄鬼,因此和二柱子缩在桌子旁边,闷头喝酒吃菜。
二柱子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跟当官的还有文化人一起吃饭——秦行之不算,他认识字却没功名,在大齐朝百姓眼里不算真正的文化人。
当官的也就罢了,说实话二柱子还真不怵通判,山贼嘛。关键是两个才子,老百姓天然对读书人有敬畏感,二柱子同样不例外,因此他也不敢随便插话……当然了,让他插话也不一定能插上,人家说的什么他都听不太懂。
通判作为席上唯一的官员,自矜身份,也没怎么开口。
赵钱两人是真爱好诗词,对小道士的才华那是无比敬佩的。
越是这种人,秦行之越不好意思忽悠他们。可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其实不会作词,都是梦里梦到的吧?比赛时为了打击马公子,已经承认那些词是自己写的了,秦行之只能继续装下去。
装也不是那么好装的。
比如钱公子问道:“小道长,不知你对唐初四杰有何看法?”
秦行之内心一片茫然。唐初四杰?干嘛的,难道是江湖好汉?
“没看法。”
钱公子诧异道:“没……没看法?”
“呃,都是好样的!”秦行之含混道,“贫道谨遵道祖‘不争’的教诲,从不对人品头论足,因此……没看法。”
钱公子无奈,只好换个话题问道:“那小道长觉得,诗仙和诗圣的作品,哪位更对你的口味?”
“诗仙诗圣……哈,这个我知道……呃,贫道的意思是,当然是诗仙啦!”
“哦,为何?”
“我道家修炼只为超脱成仙,自然是诗仙更好。李白嘛,贫道最喜欢他的诗,有仙气!杜甫就略显苦逼了点,做人嘛,还是开心点儿好。你想啊,天下太平不太平,老百姓过得好不好,这得朝廷操心,他成天瞎担忧个什么劲?”
钱公子怀疑的看看赵公子,心说小道士这是故意装得粗鄙?
赵公子笑道:“小道长乃是道门中人,自然能洒脱,然而天下事天下人操心,这么说是不对的,君不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再者说杜工部也是官员……”
“是吗?哎呀,贫道对你们读书人的事不是很清楚,见笑了。”
“小道长说笑,你能写出那样的好词,小生怎敢在你面前自称读书人?”
秦行之苦笑:“您就别逗我了,咱们聊点轻松的。”
赵钱两人以为秦行之身为道士,不愿多说文人的事,却不知道秦行之根本就是两眼一麻黑,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就敢大胆的将梦中记住的诗词拿出来显摆。万一梦里的诗词和别人的撞车怎么办?
两人不甘心,继续和秦行之探讨了一番诗词方面的东西。
但秦行之给他们的印象却越来越扑朔迷离。要说他不学无术吧,人家写出的那些好词却不是假的,毕竟白牡丹没必要跟个小道士联合起来蒙人。话说回来了,就算蒙人,那些好词也没地方找啊。
可你要说秦行之装傻,理由呢?反正赵钱二人若是胸中有秦行之这样的才华,那是肯定不会藏起来不让人知道的。按照秦行之的“显摆”理论,人活在世上就是为显摆而来,只有圣人才能做到自己偷着乐。
难道方外之人真有这么淡泊名利?
通判忽然开口道:“小道士,你和高公公有旧?”
这事儿其实赵钱两人也早就想问了,高公公的表现明显偏袒秦行之。两个才子对太监没什么好感,同时也不愿秦行之这样的奇才和太监有什么瓜葛。
秦行之摇头:“大人这话说的,我一个修道之人,和太监能有什么旧?大人可能不知,我道家修炼之道是很苛刻的,六根不全的人无法修炼。”
通判疑惑道:“高公公一来就认出你了,可不象是从没见过。”
秦寿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心说那是因为老道忽悠了他一百两银子……
“哦,是这么回事,昨天我师徒在街上见过他一面,说了几句话。不过那时我们却不知道他是太监。您说也真是的,他皇宫里出来的太监,带着个小厮就跑出门乱走,也不怕出事……亏着通判大人治理有方,咱们密州府路不拾遗。”
通判自然不会把秦行之的恭维当真,就算密州府治安真的好,那也主要是知州的功劳,二把手的悲哀就在于此,功劳大多归于一把手,无论是谁干出来的。
赵公子笑道:“小道长却有所不知了,你们看到的只有他自己,小生认为他周围肯定有护卫乔装打扮藏着。就如今天,台下肯定就有保护他的人……太监不仅精明爱财,胆子也是最小的。”
二柱子暗中庆幸,还好老子聪明,昨天没抢老太监。他自动忽略了被两个道士拉住的事实。
老太监胆子怎么样秦行之不清楚,精明爱财……还真没看出来。
通判又套了几句话,却仍旧弄不明白高公公为何会对小道士态度暧昧。姐儿爱俏,一个没把的太监,还是个老太监,总不至于也有这种爱好吧?
……
客栈,八姑等人坐在灯下聊天。
熊六梅气呼呼的说道:“小道士不讲义气,扔下咱们自己去喝酒!”
“熊姑娘这话不对,男人都要应酬的,否则哪有什么出息?”八姑笑道,“还有啊,对付男人不能硬来,你越是绑着他,他越讨厌你。奴奴这辈子见过的男人不要太多,你听我的没错。”
熊六梅眼睛一瞪:“他敢讨厌我,分分钟……”
沈怜儿打断熊六梅:“姐姐别乱说话。让你跟他一起去喝酒,你自己不去的。”
“废话,都是些臭男人,我掺和个什么劲?”
你还知道自己是女人呀?沈怜儿白了熊六梅一眼。
八姑说道:“今天可多亏小道长了!如果不是他力挽狂澜,咱们牡丹连晋级的机会都没有。要奴奴说,那个马知州的公子也太胡闹了!上午有好几个花魁都比下午的好,却惨被淘汰,都没地方说理。”
熊六梅摆手道:“你们也是贱,要我说根本就不该来参加什么花魁大赛,又没钱赚。”
八姑撇撇嘴,你懂什么?长得好,身手也厉害,可惜没见识。
白牡丹柔声道:“公子大才,他的新词一出,自然没问题了。”
说到诗词,八姑的眼睛亮了,看着白牡丹说道:“女儿,小道长只用了片刻就写出那样一首好词,果然是不世出的奇才。要不,咱们再让他写几首?你看啊,他就要去京城了,还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接你呢……”
“妈妈!”白牡丹红着脸嗔道。
八姑笑眯眯的说道:“别不好意思啊。你知道,妈妈是支持你的。”
沈怜儿偷偷看了一眼熊六梅,心中颇有些烦躁。接着悚然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不高兴?难道……真对那坑蒙拐骗的小道士有什么想法?这绝不可能!
沈怜儿幻想中的夫君,绝不是小道士那种油嘴滑舌不着调的人。
熊六梅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别痴心妄想了,那种好词是随便就能写出来的吗?我听人家说过,写诗作词最是耗费心血,你们难道打算把小道士累死?反正老娘绝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