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是屡试不第的黄巢在长安城所题的反诗,也正是因为黄巢一番闹腾,使得本就风雨飘摇的大唐王朝更是一蹶不振。李唐皇室也因此声望大落,最终被朱温所取代,至此盛极一时的大唐王朝随之轰然倒塌,从而走向了最为混乱的五代十国时期。
黄巢那充满报复性的农民起义,不但没有使他走向成功的辉煌,反而大规模地纵兵抢掠使得民怨沸腾,最终走向毁灭。黄巢、李唐皇室、百姓都是这次起义的受害者,而真正因此而受益的,唯有朱温。
朱温在剿灭黄巢起义之中表现突出,最终异军突起,趁着宦官之乱进入中央政权,最终取唐而代之,建立大梁王朝,史称“后梁”!
然而此时天下早已大乱,达到了有枪便是草头王的地步,各方势力割据一方,彼此争斗吞并,战乱不绝。再加上朱温也并非是什么有道明君,荒淫无道,自然闹了个民怨沸腾。
唐僖宗文德元年三月初三,黄巢起义已然平息,僖宗在一次进入久违的洛阳皇都,颠沛流离的百姓也逐渐安定下来,民心趋于战乱后的稳定,然而或许是因为乐极生悲,亦或许是其他原因,僖宗骤然‘暴疾’,使得逐渐安稳下来的局势显得有些非比寻常。
于此同时,汴都城东郊外,一处庄园内,一对中年夫妻正在打扫院落,这是从黄巢之乱后,两夫妻才置办下来的家业,连同院落旁的十几亩田地也被他们卖了下来,打算在此安家居住。
男子姓玄名叫玄辄,书香世家,祖居南方,薄有家产,娶妻卜氏乳名唤作绛儿,两人成婚十余载,生有二女,大得七岁多点,小得四岁,因黄巢之乱而变卖家产流落至此。
院落虽说不算大,但夫妻两人收拾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尤其是卜氏肚子臃肿,很明显是身怀六甲,临产之期已然不远,行动自然有所不便。而玄辄虽然忙前忙后但却因为平日对家务事不甚熟悉,因此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闹腾了好半天,才将荒芜的院落收拾得井然有序。
可是俩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卜氏只觉得腹内一阵绞痛,显然临产之期已到,欲要生产。虽说两夫妻初来咋到,但好在早有准备,忙唤大女儿将卜氏掺入房内,玄辄自己前去找稳婆前来接生。
屋内,卜氏疼痛难挨,喊叫之声连连,屋外,玄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虽说卜氏已生产过二女,可谓是有些经验,但生产的风险之大,让玄辄不得不由衷地感到担心。
“爹爹!娘亲……娘亲,不会有事吧!”两个女儿样子有些慌乱,拉着玄辄的袍襟,怯生生地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你娘亲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似乎是在安慰女儿,又好似在安慰自己,俯身轻轻抚摸着两孩子的头道。
可就在此事,稳婆慌慌忙忙地从屋内跑出来。玄辄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急忙上前询问。
“婆婆,内子情况如何?”夫妻十几年的感情,彼此宛如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稳婆微微一摇头,示意情况并不乐观,随即开口道:“把热水准备好!快去把大夫请来,否则性命不保!”
闻听此言,玄辄好悬没一趔趄栽倒在地,不敢有丝毫地怠慢,嘱咐了大女儿几句,一扭身去镇上药铺去请大夫。
然而黄巢之乱刚刚结束,世道紊乱尚未平息,大夫也是最为稀缺的,镇上的药铺却没有大夫坐诊,这下可让玄辄傻了眼。
又仔细打听了一番,才得知由于黄巢之乱,大夫不是被军队给征召入伍,就是被黄巢军给劫掠,因此这一带也只有卞都城内还有大夫,可是卞都城离着至少也有四五十里,想要把大夫接来,却是远水不解近渴,等接来怕是也为时已晚。
“莫非上天要绝我玄辄不曾?”药铺外,玄辄双眸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玄辄心中五味杂陈,呆愣愣地往回走去,内心中一面盘算该去何处求医。内心有事,走路便没有注意,恰巧与一个化缘的老和尚撞了个满怀,玄辄被撞了个趔趄,老和尚也是身体连连晃动,好悬没有栽倒在地。
尚未等玄辄反应过来,老和尚当先告罪道:“阿弥陀佛!贫僧冲撞尊驾!莫怪!”
这时候,玄辄才反应过来,闪目定睛细看,只见那化缘的老和尚衣衫褴褛,似乎是饿了有几天,面如菜色。玄辄知道方才是自己心中想事,没有注意才撞到老和尚,完全是自己地过错,跟老和尚无关。
别看玄辄心中有事,内心焦急,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素日的涵养还是有得,躬身一施礼:“大师言重了!方才是在下心中有事!无意间冲撞了大师,大师莫怪才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散碎的银两,双手递给老和尚,施舍与老和尚。
“阿弥陀佛!贫僧谢过施主的施舍!”老和尚双手合十,对于玄辄还是十分地感激,毕竟是乱世化缘困难,少有闲散的钱财用作施舍,老和尚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随即开口言道,“施主恕贫僧多嘴!敢问施主面带愁容,不知家中有何难事?”
见老和尚询问,玄辄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同时也向老和尚询问何处有大夫,毕竟老和尚四处化缘,接触的人多,消息也要比他这个初来咋到之人要灵敏。
“阿弥陀佛!施主若是信得过贫僧,贫僧倒是略懂医道,可随施主前去看看!”出于对玄辄地感激,老和尚欲要出手帮忙。
处于绝望的玄辄闻听此言,内心自然是欢欣鼓舞,既然老和尚敢于应承下来,自然有两把刷子,毕竟性命攸关,岂会轻易拿来玩笑。
房屋内,卜氏依旧处于难产之中,此刻气力已然有些不足,就连叫喊之声,也微弱了许多,变得有气无力。
“大夫可曾请来?尊夫人已经没有多少气力!怕是很难坚持到孩子产下那一刻!”虽说不是什么大夫,但稳婆接生经验丰富,却并非无的放矢。
“这……大师,您看……”玄辄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老和尚的身上。
“贫僧可以一试,但需要进入屋内,只怕多有不便!”老和尚也不敢打包票,又怕不方便,因此出言询问道。
虽说男女有别,更何况还是妇人屋内产子,自然是不方便男子进入,更何况还是一位僧人,然而性命攸关,玄辄也不是迂腐之人,妻子的性命最为重要,没有丝毫的顾忌,点头应允道。
来至屋内,只见卜氏满头大汗,躺在床榻之上,呼吸羸弱,出气多,进气少,很明显就是力竭的模样。
见此情景,玄辄心中一阵揪心,不由得暗自埋怨自己,埋怨自己过于重男轻女,一心想要一个男孩,因此卜氏才在这乱世准备孕育一男孩!如今想来,相比与卜氏地安危,所谓的重男轻女显得是那般得微不足道。
“绛儿!你要坚持住,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玄辄一把上前拉住卜氏的手,异常心痛道,“大师!可有办法救救内子!”
老和尚并未搭话,先观察了一下卜氏的气色,有搭了一下脉象,而后才从包裹之中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并向玄辄要了一盏油灯,将布包打开,拿出几根细如发丝般的银针,放在灯芯处略微焚烧了一会儿,随后刺入卜氏手上的合谷穴与手腕的关内穴上。
银针刚一刺入,卜氏面上的疲劳之色有所缓解,气息也趋于稳定。。老和尚并未就此作罢,再次从布包中抽出几根银针,如之前一样,刺入卜氏的小腿与小脚趾之上,做好了这些,老和尚才长长出了口气,冲着玄辄笑施一礼。
“施主!可以让尊夫人再试一次!若无意外情况,应该可以顺利生产!”老和尚忙退至一旁,对玄辄与稳婆言道。
“那就劳烦婆婆多加费心了!”虽然玄辄内心焦急,但方寸为失,恭恭敬敬对稳婆言道。
“玄先生放心!老婆子竭尽全力也要保障尊夫人与孩子的安全!”老和尚的几针刺下,使得稳婆信心大增。
不过此处毕竟是卜氏的产房,玄辄与老和尚在此多有不便,因此便被稳婆给撵了出来。
不过老和尚的手段倒也神奇,仅仅这几针下去,卜氏还真就顺利产下一子,不过因为过度的疲劳而昏死过去,好在并无大碍。
母子平安,玄辄也得偿所愿,自然是喜笑颜开,用红纸包了几两散碎的银子,分别赠给稳婆与老和尚,并对二人千恩万谢,就差跪地磕响头了。同时玄辄也邀请老和尚和稳婆三天后来给孩子洗三,毕竟若非是此二人,卜氏母子只怕早就命归黄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