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不甘,两人手掌翻飞,一个抢着去扣对方腕脉,一个灵活闪过。
阮司弦笑道:“有点长进。”
“看招!”
“但还不够。”
“哈!”伽蓝扣着阮司弦腕脉,“你可是熬了一夜的人,不比我……”搭上了阮司弦腕脉,她不由倒吸一口气,“你竟将寒毒引到自己身上!”
阮司弦抽回自己的手,“没事的,我医术你不知道?”
伽蓝红着眼圈,“怎么解?”
“男子属阳,寒毒属阴,所以放在我身上可以多抵挡些日子,运用得当,或以内息平息也未为不可。”
伽蓝急道:“这叫什么话!”
阮司弦一刮伽蓝鼻子,“吓你的!此毒只要以东海蛟珠辅以吉阳玳瑁研磨成粉就可解除。”
伽蓝大喜,“东海蛟珠便是西单羽儿送来的……可是她既然下毒,又怎么会送来解药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阮司弦冷冷道:“单有一样非但不能解毒,还会加剧毒性蔓延,她若胜了,便可以看着我们有药不能用,若是失败,便有了辩解的借口。”
“那……有了!”伽蓝一拍脑袋,从腰间摸出一颗玳瑁,“这是花解语给我的,既是产自西番,又是王子之物,你看看是不是!”
阮司弦接过那玳瑁,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两指一撮,玳瑁成粉,粉末之中,夹着一块小小的铜色蚕片。
伽蓝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蚕片。此物柔性极大,所以既是玳瑁被研制成粉末也不会毁坏,这恐怕是花解语放进去的。”阮司弦看向伽蓝,“他未曾提到吗?”
伽蓝对着这蚕片,烟熏,水泡,涂色,折腾了半天,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也没看出这其中有什么机巧。
阮司弦将那蛟珠、玳瑁粉末混合一处,又加了几分香草,这才冲水服下。盘膝运气,吐纳调息之后,神清气爽,脸上的颜色也不那么重了。
伽蓝道:“怎么样?”
“没事了,不必担心。”他将那蚕片放在掌中细细端详,也没看出什么来,“也许,这只是个信物呢?”
“信物?”
“嗯。”阮司弦点头,“花解语,他信任柳式吗?”
伽蓝勾唇一笑,问问不就知道了。
“柳式——”伽蓝大老远就扯着脖子喊,半个伊春宫都听得见,都知道她来了。
柳式迎了出来,拱手一礼,伽蓝到不奇怪,这人若是会下跪,那才是有鬼呢,好在她不在意这个。
“柳式啊。”伽蓝大喇喇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就用指尖点着,水波一动,柳式的眼睛也跟着动,然后,水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这个,可认得?”
柳式似乎早有预料,返身管好房门,“王子吩咐,若见到此物,他有话要给您。”
“嗯?”
“西番之事还请女皇与大野王共同帮助,如圭果之事一样,不伤无辜百姓。”话虽这样说着,柳式手下却多了一行小字——西番之事不要再管,杀五音五色。
伽蓝点头,柳式便抹去那水蘸出来的字,“其实王子多年来四处奔走,身心疲惫,但若非如此,怕是有性命之忧,王子的本意,是想过平静的生活,他还说,若是幸运的话,便不再相见了。”
若是幸运的话,便不再相见……伽蓝反复琢磨这这句话,也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王子还说,他的话,您兴许不明白,但字字真心。”
柳式把“字字真心”四个字咬得极重,伽蓝反倒笑了,“他给我信物那一日便料定有今日了吧,为什么不是昨日,而是今日呢?”昨日西单羽儿向她发难的时候,她被划破肌肤中毒而未能发觉的时候,他柳式怎么什么都不做,而今天她好好坐在这里的时候,他却谈什么“字字真心”。
若是她中毒无药可医,哪还有现在的字字真心呢?输赢已定,你才来摇旗呐喊,晚了。
伽蓝自嘲般笑道:“果真是情深意重好儿郎,我会考虑的。”
柳式急道:“王子多年来有他不能言的苦衷,这是王子的忠告,请女皇务必……”
“我知道。”小花在外多年,还盘不下自己的一点东西吗,那家伙的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加上身边有个翦悉瞳,她不担心。
伽蓝裙裾一敛,起身,翩然离去。
阮司弦拈起伽蓝肩上花瓣,“这么说来,这事情还真有些扑朔迷离了。为了演这么一出戏,不远万里把大野王诓来,还真是够夸张的。”
伽蓝道:“那我怎么办,小花自大野入了西番,今日又得了消息说他在祈凉出现,他这是闹哪般啊……这小子的话,不能全听也不能全不听,一半听了一半不听,可又不知道该听哪一半不听哪一办……啊——”
阮司弦酸笑道:“就冲着无与伦比的玳瑁,也不能不听啊?”
“这事急不得,你刚刚登基,不能到处乱跑,花解语这样也算是不给你添麻烦,你只要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在这圭果皇宫之内,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没人掀得起什么风浪。何况,还有翠微山做你的靠山。”
伽蓝一拍手,“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再来个圆桌遣散大会吧!就这么定了!”
揽月亭,圆石桌。
“女皇前脚一走,柳式公子便去了我那,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还算不晚。”丹青轻叩酒杯道:“蓝天白云,大白天的何来揽月,长亭短亭,女皇怕是要送客了吧?”
又搬出了丹青,就这么害怕她不按花解语的计划行事吗?
伽蓝尴尬一笑,“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人生际会便是如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愿我们还有重聚的一日。”言罢一杯酒仰脖饮尽,“伽蓝不善饮酒,但今日再饮三杯,以作谢意,和歉意。”
丹青一把夺过她手中酒杯,“谢意与歉意都大可不必,我丹青做事只问本心,可不是为了别人的谢。女皇少喝些吧。”
丹青自身后宫人手中接过一把古琴,双手捧过,“此琴是为公主陪嫁,如今,完璧归赵。”
伽蓝双手接过那琴,郑重放好,“千里送琴,多谢大王,大王日后若有好事,定要相告。”
丹青笑笑,“好了,你皇宫的酒太烈,我有些喝不惯,这饭就先吃到这里,各位慢用,丹青这就走了!”
丹青金色衣袍在阳光下夺目耀眼,伽蓝看着他爽朗大笑里的无尽落寞,不觉黯然。阮司弦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侍卫接了奏报,上前对伽蓝道:“女皇陛下!事已办妥,请女皇示下!”
伽蓝道:“拿上来,给柳式公子看看。”
“是!”
十位宫人托着木盒,浓郁的血腥气味自盒中散发出来,掀开盒盖,赫然十颗人头!
正是五音五色!
伽蓝对柳式道:“可也费了我一些心思,可还满意?”
柳式道:“多谢女皇,柳式这便回去复命!”
伽蓝道:“走好。”
待柳式的背影消失在墙角,她才掩鼻,挥手让人把这血腥的东西拿下去。阮司弦问,“真杀了?”
“假的,都是死囚。”伽蓝轻哼一声,“我信小花,可不信他柳式。”
城门楼上,男子颀长玉立,女子侧身偎依,远望那金黄暗灰两道身影快马扬鞭急速飞驰。
“喂。”
“嗯?”
“女皇还有件大事未做决断。”
伽蓝仰头,迷惑,“什么事?”
阮司弦低下头,“圭果还没有王夫……”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