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往常的夜晚,大多学生离寝自习,走廊里静无一声,我在宿舍找了把螺丝刀,就鬼鬼祟祟的躲进了洗刷间。学校为每个楼上配备了自动洗衣机,当然不是免费的,在这个深沉的夜晚,我躲在里面,用事先准备好的螺丝刀一点一点撬开了洗衣机上的存钱罐,即便我把动作已经放得很轻很轻,在这寂静无声的走廊里仍旧入耳心惊。出了门,我才发现周身是汗,脖子好像抽了筋似的,僵直无力,手也在不由自主的发抖,温馨等在宿舍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直到收好钢镚我依然余悸未消。总而言之,一切过去,没露声色,顺利涉险。
次日早上,温馨就带着那些钢镚到银行换成了整钞,在学校又消磨了两天就去了烟台,离别的那天,我情不自禁的落下了眼泪,温馨笑话我傻,她说:“傻样,大男生还哭鼻子,让人家看到笑话,离得这么近,想我了就去找我。”
我也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目送温馨上了车,挥手惜别,直到公车消失在视线之外我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学校。
温馨走后,我更是一头雾水,自考的科目所剩无几,可已无心备考,班里剩下的同学也是寥寥数人,我整天上网搜集招聘信息,希望能在烟台觅到一份工作,一来可以糊口度日,二来可以与温馨长相厮守。十月初,我在网上看到了这样一条招聘信息,一个小型超市招聘会计数名,拨通电话一通询问之后才算知晓,约好数日之后面试。不日后,我就乘车赶到了温馨暂居烟台的小家,相比日照的那家旅馆,更是小的可怜,房间内除了一张单人床别无它物,不过三米见方,我问温馨:“怎么租这么小的房子?”
温馨说:“刚到公司,对周边环境还不太熟,过段时间熟悉了再找房子,再说了,现在刚刚工作没有工资,租楼房就要交三个月至半年不等的押金,手头还不宽裕,等以后再说吧。”
没想到刚刚走出校门,外面的生活就是这样现实,整日奔波劳累却是衣食不周。
温馨又问:“你在网上找的那份工作靠谱吗?”
我说:“打过电话了,过几天老板来烟台做业务,正好面试一下,只是我担心人家看不上我。”
温馨鼓励道:“你对自己要有信心,先前我一直强迫你锻炼身体,现在知道了吧?找工作非常注重第一印象,即便你的能耐再大,第一印象过不了关也无济于事。”
我含混的点头:“知道。”
在这间仅有立锥之地的屋子挤了几个晚上之后,我就如约见到了超市的老板,寒暄之后,他让我称呼他杨哥,一个相貌俊朗、成熟有范,不过三十露头的年轻小哥,杨哥的目光缓缓的从脚往上细细打量着我,最后落在我的腿上,他略带失望,表情淡淡,发起了彼此之间的对话:“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还是?”
我俯首低眉,闷声说道:“先前受过伤,现在还没恢复。”
杨哥若有所思的哦了声,表情甚不好看,没再继续追问。
接着又问了几个例行的问题,包括学历、专业、应聘职位、工作经验等等,我都一一如实作答,太阳西斜之时,我与杨哥分手作别,留下一句“回家商议之后再给我回复”这样含糊不清的答复,虽没正面拒绝,但我也是心知肚明,只怕凶多吉少,看着杨哥远去的背影,一股酸楚泛滥上来。
等待期间,我给杨哥发了一条短信,请求他能给我这个刚刚毕业的学生一个机会,自己也定当效犬马之劳,不过,杨哥没有回复。
两日之后,我接到了杨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让我先到他的超市考察一下,顺便见见家人,行与不行再做定夺,我一一应下,去之前温馨为我添置了一身衣服,她说工作了就不能穿的那么学生气了,即使现在我们手头都不松快,她还是花掉了不少钱。
接到杨哥电话的第三天,我就按照他留给我的地址坐上了开往松岚后的小型中巴车,一路疾驰,很快逃离市区的喧哗,左拐右拐开进了山林之间,车行至此,尘土飞扬,盘旋于山际之间,车内也是灰尘遮目,直到太阳由青变红,才抵达穷乡僻壤之地的荒村野店。下了车,一个门脸刻着“阳光益家超市”的平房撞入眼眸,走进超市,歌声吵杂,人流不息,与外面的静僻格格不入,杨哥从办公室探出头来,淡淡一笑,迎我进屋,在屋内小坐片刻,杨哥叫来了她的老婆、父亲,彼此礼貌的寒暄之后,就问起了我的情况,我都如实回答,看着他们的不甚愉悦甚至是失望的面孔,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沉默片刻之后,杨哥就招呼我出去吃饭,带上老婆,驱车来到一个装修同样土气的饭馆,杨哥点了菜,就闷声吃起来,饭毕,杨哥让我回去等待,几日之后给我答复,我也只好乘车回城,一路上全是杨哥家人不爽的表情。
晚上,温馨回来,问我:“在超市那边怎么样?老板怎么说的?”
我叹了口气:“等待答复。”
温馨又问:“超市怎么样?规模大吗?”
我说:“就是一般的小型超市,有三百个平方左右。”
温馨见我情绪低落,又说:“是不是人家没看上你?没看上就没看上,大不了再找,你这么失落干嘛?”
我摇头否认:“没有,只是感觉自己像个被生活抛弃的弄儿,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温馨安慰说:“别胡思乱想了,坐了多半天的车,好好睡一觉。”
躺在床上,温馨很快进入梦乡,嘴里还时不时的梦呓几句,其实,我并未和温馨讲太多超市的情况,只怕她会分心,这个夜晚我梦到了白雪琳,梦到了她在教室的背影,梦到了她那甘甜的笑容,我不知道这样同床异梦的生活对于温馨是不是过于残忍,是不是我真的开始沦落了,我一直提醒自己要忠诚要如一,可有些时候又是力不从心。
在这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接到了杨哥的电话,他说和家人商议之后还是愿意给我这个即将毕业的学生一个机会,委婉的语气中夹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潜意识里的羞愧愈来愈强,与其说是求职,不如说是乞讨。在与温馨商量之后,我还是决定试干一下,回到学校,收拾箱包、铺盖,一副一去不复返的架势,温馨见我行李甚多,又要长途奔波,放不下心,决定与我一同前往那个僻壤之地的小型超市,一路上,温馨不停的询问我还有多远,是不是快到了,我都说快了快了,与我初次前往的心情大相径庭,温馨总有一种担忧或者说是顾虑,远离市区的车子在崎岖的山林间踽踽独行,不失有一种远离尘世销声匿迹的韵味,更或者是被拐骗他乡的嫌疑,直到车停店前,温馨才松气安心,一边抱怨山路颠簸,一边打量着这个鹤立鸡群的乡村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