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不便进去,只转身对锦瑟悄声说道:“姑娘进去吧,奴婢回去跟老爷复命。”
锦瑟点点头,一个人进了屋子。
苏夫人的屋子里布置的十分雅致,屋宇深广,却并不空旷。有缕缕昏黄的灯光从低垂的锦幔中透过来薄薄几缕,惶惶忽忽的宛如梦境。
榻边搁着一座绿釉狻貌香炉,炉身是覆莲座上捧出的一朵莲花,花心里的莲蓬做成香炉盖,盖顶一只戏球的坐狮,炉里焚了上品素馨香。袅袅几缕雪色轻烟从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清凉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奢华富丽的屋子里宛转萦纡,飞香纷郁。
苏夫人穿着一件茄紫色绣小朵桂花的薄绸衫子坐在榻上,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大红衣衫的俏丽妇人正是叶逸平的媳妇顾无双,旁边有两个大丫头手里都端着茶垂首侍立。
锦瑟进门后上前去给苏夫人行礼,旁边穿大红衣裳的俏丽妇人便笑道:“这就是锦瑟姑娘了吧?”
苏夫人笑道:“可不就是她。快起来吧,看你这俊俏的小模样就招人疼。”
锦瑟起身后又对着那年轻的妇人福了一福,却不知如何称呼。苏夫人笑道:“这是二奶奶。”锦瑟忙轻笑道:“奴婢锦瑟给二奶奶请安。”
顾无双忙抬手拉过锦瑟笑道:“你可是咱们家里的大名人了呢。这几****耳朵里没听见别的,满府里的丫头婆子都在说你,我这耳朵里都听出茧子来了。”
锦瑟有些汗颜,心想估计那天自己泼了龚夫人一脸酒的事情成了叶家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了。这种时候锦瑟不好意思说别的,只好低着头装作羞涩难堪的样子不说话。
顾无双的母亲和苏夫人是姐妹,在娘家她要叫苏夫人一声姨妈。所以进了门后婆媳二人的关系也比较亲密,全然不像大家子的婆媳那样重规矩。此时见锦瑟羞涩不语,她便转头对着苏夫人笑道:“太太你看这孩子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了。哪里有她们说的那样泼辣嘛。”
苏夫人笑道:“她这么小,还是个孩子。你别拿人家取笑。”说着,又叫锦瑟:“好丫头,坐我这边儿来。瞧这人品模样真是难得的,怪不得你们大少爷那样宠你。你今年十几了?”
锦瑟心里很是纳闷,为何叶敬源一家子对自己对叶逸风都这么客气友好呢?
以她的逻辑推算,叶逸风被他爹给遣送到祖籍去修祖茔,一去十年不闻不问,他应该是被人瞧不起的吧?这次回来在那边府里只呆了一天便被大太太给赶出去了,被赶出家门叶敬淳也没说什么,可见他不是个受宠的主儿。这二房一家子就算和大太太再不对付,他们也要靠着叶敬淳这个侯爷跟朝廷的人打交道啊,如此明目张胆的跟东府里作对,难道就不怕么?
或者说,他们也跟东府的大太太一样,是为了探听叶逸风到底有多少家产?
心中多想了几圈,锦瑟回答苏夫人的话时便多了几份小心。她低头羞涩一笑,说道:“回二太太的话,锦瑟今年十三岁。”
苏夫人略显惊讶的样子笑道:“原来你已经十三岁了?我还以为你刚过了十岁呢。你这孩子跟着逸风在南边肯定是受了不少的苦,瞧你这瘦瘦弱弱的样子,看着叫人心疼。”
锦瑟心想夫人你是不是太过虚张声势了?我跟了叶逸风这些日子已经养胖了不少了好吧。
顾无双低了头又细细的看了锦瑟两眼,见这丫头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薄绸长衫,葱黄色的高领中衣扣子板板整整的扣着,把那细长的脖子给遮住了大半儿,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她穿的这样严密却不见汗渍,可见定是冰肌玉骨的姑娘。一只纤细素白的小手握着一柄纨扇,檀木扇柄上杏色流苏缠绕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显露出她心中些许的忐忑——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到了这样的地方紧张也是有的吧。
顾无双一时想起自己当初被母亲带着来这边府上给这边的大太太和姨妈相看的时候心里也是这般的忐忑,于是忙笑道:“瘦弱是有一些,不过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是讨人喜。前面老爷定然留大少爷用饭呢,太太,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该传饭了?”
苏夫人忙道:“传饭传饭!光顾着说话儿了,把吃饭的事情都给忘了。可别饿坏了咱们的小锦瑟。”
丫头们一听说传饭,立刻行动起来,跳开桌椅,摆放碗筷,另有人匆匆出去传话,不多时八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丫头各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站在饭桌旁,顾无双亲自过去瞧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绣橘把饭菜一一摆到桌子上来后,方转身去请苏夫人:“太太,饭菜都齐了,请用饭吧。”
苏夫人方笑着拉着锦瑟起身,又问她:“你跟着你们大少爷在南边,可曾喝过酒不曾?”
锦瑟忙回道:“回二太太,不曾饮酒。大少爷极少饮酒,锦瑟年纪小,更从未碰过酒杯。”
苏夫人笑道:“我们这里有自酿的果酒,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待会儿你尝一尝,看怎么样。”说着,她又跟顾无双说道:“去把昨天咱们的酿酒坊里送上来的梨花酿拿来,锦瑟是逸风的人,不管她在逸风跟前是什么身份,今儿到了咱们这里就是客人。无酒不成席,咱们虽然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可也不能失了礼不是?”
锦瑟心想这下坏了,她们是不是拿定了主意把我灌醉,然后再套我的话儿呀?只是这位苏夫人都这样说了,自己一个小丫头再执意说不喝酒,她们会不会恼羞成怒了呢?这会儿可没有叶逸风在身边护着自己,若她们一怒之下弄两个粗壮婆子来把自己打一顿,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