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从这一项工程开始,在江南商界颇有地位的梁州四少以如此华丽的开端进驻京城,和工部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而这个晚上镇南侯府里的主子们却还沉浸在对‘四少’之首叶逸风的仇恨中茫然算计。
叶敬淳身为一个封为二等爵的侯爷每日都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上朝参议军中之事之外,皇上还命他监管京城周围防护军营中的军务。
前日,镇远大将军冯盛骋的父亲病故,镇守在西北的冯大将军要进京奔丧,朝廷又要调派人去西北暂时署理那边的军务,皇上又看重叶敬淳,有心派他这个在西南立下奇功的侯爷去西北走一趟。
所以叶敬淳从朝中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各处都已经点上了灯烛,连院子里和穿堂甬路两边的风灯也亮起来了。
龚夫人坐在灯下独自垂泪,她胳膊肘撑着的小矮桌上放着一碗汤药已经凉透了,黑漆漆的像是一碗酱油,却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叶敬淳一进门便被这样的景象给弄得莫名其妙。于是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旁边的丫头连翘忙上前来给叶敬淳解开衣带,把那身紫色织锦绣麒麟的一品武官朝服褪下来放到一旁的衣架上挂好,木香和另一个丫头葛花一起拿了一套家常轻纱夹袍和千层布底的鞋子来给他换上。
龚夫人已经徐徐起身,红着眼睛走到叶敬淳跟前,抬手给他系着胸前的衣带,低声叹道:“妾身对不住侯爷……”
叶敬淳皱着眉头抬手抓住龚夫人的手,不解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出来给我听听。”
龚夫人黯然落泪,双手拉着叶敬淳的衣衫便徐徐的跪了下去。她这一跪,边上的两个丫头惊慌失措也都跟着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连声求饶:“侯爷开恩,侯爷开恩……”
叶敬淳忙伸手把龚夫人拉起来,握着她的手叹道:“你我二十年的夫妻,有什么事情还需要这般来说?”
龚夫人落泪道:“妾身今儿是太暴躁了,逸风的那个小丫头不懂规矩,当着西府二夫人还有后廊小五家婆媳两个及两边的姨娘们便跟我顶嘴,我说了她两句,逸风就不愿意了,竟从外边席上闯进来护着她指责我。我也是被那小丫头给气糊涂了,才说了逸风两句。可是这孩子……他居然搬着行李走了,说……说出去住,再也不跟家里来往了……”龚夫人说着,又拿着帕子拭泪,然后又拉着叶敬淳的衣袖哭着说道:“他刚回来一天,就这样走了。是妾身没教导好他……侯爷……都是我不好……”
叶敬淳听了这番话,心里也是又急又痛,只叹了口气拍拍龚夫人的手,说道:“好了好了!他十年没在家里,在外边放任自由惯了,乍一回来怕是受不了家里这些规矩。搬出去就搬出去吧,你也不必自责了。天色不早了,我还没用饭呢。吩咐丫头们传饭吧。”
龚夫人自编自演了一场苦情戏,原想着能博得丈夫的几分疼爱和关怀。却不料只换了这么不冷不热的几句话。他似乎连那边小炕桌上的那一碗汤药都没看见似的。一时间,龚夫人的心里有些凉。只是她是大家子出来的闺秀,修养极深,绝不会为丈夫这样的几句话而翻脸。
她低着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吩咐连翘和木香:“叫人去把侯爷的晚饭传过来。”
三个丫头答应着出去,不多时抬了两个大食盒进来,把几个精致的饭菜摆在饭桌上,叶敬淳的两个姨娘听见主子回来了,也忙进来服侍,二人一人夹菜一人盛饭,倒是把叶敬淳服侍的妥妥当当。
叶敬淳吃了两口饭,却见龚氏只坐在对面沉默不语,饭菜更是一碰不碰,于是皱眉问道:“你怎么不吃?”
龚夫人的手在胸口的位置上抵着,脸上却带着难看的微笑:“妾身不饿,侯爷快请用吧。虽然是大热的天,但这饭菜冷了到底对身子不好。”
叶敬淳又皱起眉头来看着龚夫人身后的丫头连翘。连翘便吞吞吐吐的说道:“夫人犯了胃气痛,一下午都缓过那口气儿来呢。药都吃不下去……”
龚夫人皱眉低喝:“闭嘴!退下去!”
叶敬淳叹道:“罢了罢了!夫人既然不舒服就去歇着吧。实在不行把岳父大人请来亲自给夫人诊诊脉,改用什么补药就用,家里也不缺那几两银子。”说完,叶敬淳又吩咐连翘:“扶你们夫人进去歇息吧。我这儿也不用什么人伺候了。待会儿兵部的张大人还要过来,我今晚谁书房,你们都不用留门了。”
龚夫人听叶敬淳说睡书房,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一边起身一边吩咐连翘:“去说给小厨房里预备着宵夜,待会儿给侯爷送到书房去。”
连翘答应着下去,龚夫人又略微欠身道:“侯爷请慢用,妾身先进去了。叫素秋服侍这吧。”
叶敬淳有些客气的点点头,说道:“夫人去吧。”
龚夫人说的素秋是叶敬淳的侍妾金氏,如今叶敬淳身边的两个侍妾里,金氏并不是龚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而是叶敬淳的弟弟叶敬源前两年从外边买来专门送给他这个做侯爷的大哥的。
初时龚夫人还为这个生了两天的闷气,但终究是不能明着怎么样,也只好暗中调教金氏。如今金氏跟龚夫人倒是比较亲厚,把另一个龚夫人娘家带来的罗氏都给比下去了。
龚夫人离开之后叶敬淳也没了吃饭的心思。金氏察言观色,见叶敬淳的心情忽然间不好了,便上前来低声劝道:“爷,不管有多少烦心的事儿等着您处置,这吃饭总是第一位的。这一大家子人都指着您呢,您可不能累垮了自己。奴家今儿亲手包了韭菜虾仁的饺子,您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