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一旦离开叶逸风强势冰冷的气场之外,心底的那股傲气又勃然而发。她赤着脚一直踩着地毯走到屋子的门口,方转过身来把身上的衣衫一拉,冷冷的对叶逸风说道:“六两半银子的赌帐,如今就算是利滚利,再加上这大半年来的衣食住行,我给你大少爷一万两银子足够了吧?”
“锦瑟!”叶逸风转过身来憋着冲上去把她狠狠地揍一顿的冲动叫她的名字,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的样子:“不用一万两银子。我一文钱都不要,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侍婢了,那一纸卖身契就在这里,还给你。”
说着,他居然抬手伸进衣襟里,在贴近胸口的位置摸出了一个淡绿色的香囊,抽开香囊扣上的丝线,他缓缓地从里面取出一个纸条来,轻轻地展开,字迹朝外,对着锦瑟。
那样高的姿态,那样强的气势。
锦瑟想他无非还是想用这种手段压制着自己,让自己一直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罢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手上有足够的银子甩给他,所以他干脆高调至此,反正他也不缺那十万八万的银子花。
锦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地砖的冰冷透过地毯从她的脚心一直冷到了她的心底,冷到她每一根发梢。而她的声音却比她的心还冷:“为什么?大少爷肯做这样赔本的买卖么?”
叶逸风淡然一笑,却不说话。只把手中的纸条又抖了抖。那意思很明白——你到底要不要,要就过来拿。这会儿不要以后可别后悔。
锦瑟想了想,有那个东西在他的手里,不管怎么说对自己都是一种束缚。反正他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些日子自己教给他的那些算数学已经够他收益一辈子的了。就算他这会儿不要银子,也还是赚了大便宜的。想到这些,锦瑟便抬起脚来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
叶逸风冷冷的目光在她的一步一步的脚步中一点一点的变软,只是锦瑟心里被那种受压制的怒火充斥着根本没有发现他渐渐地转变。
等她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拿那张纸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上当了。
叶逸风怎么可能让她抓住那一纸契约?那可是他费劲了心机才得来的东西,其价值根本就不只是六两半银子而已。那是他准备拿来当一辈子的赌注的,而且为了留住她在身边,已经搭上了一个曾先生的性命。
所以当锦瑟被他一个反手拉进怀里紧紧抱着的时候,心里再次鄙夷自己的软弱,终究还是比不上这个阴险腹黑毒辣无比的家伙!
“你的心就这么狠?就算你不心疼我,也该心疼你自己的身子吧?这是什么时候你居然光着脚往外跑?忘了前几天的疼痛了,嗯?!我看我是不是把你给宠的太没边儿了?大半夜的你跟我在这儿耍小脾气,你说你该不该打?”
他温软的质问一声接一声的在她耳边响起。
锦瑟心里的委屈便一丝连一丝的积蓄起来,最终变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扑簌簌的落下来,滴到他因为拉扯而垮下来的衣领里那一片凉丝丝的落到他的白皙的肌肤上。
“哭了?”叶逸风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轻轻的笑着抬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低声的责备:“你还好意思哭啊?我都被你气死了,你还哭。”
“叶逸风!你就是个混蛋!你个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锦瑟忽然呲牙咧嘴的骂着伸出双手去掐住了叶逸风的脖子,虽然舍不得用力掐他的喉咙,但却可以尽力的摇晃。
她下死劲儿的摇着他,一边摇一边哭道:“你给我道歉,道歉!说你错了,以后都不会这样欺负我了!快说,快说!说一百遍!”
叶逸风被她摇得头晕脑胀,一肚子的火气没出发还得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让她不至于用力不匀摔倒了,还记挂着她光着脚站在脚踏上,又伸出手去把她揽在怀里去,像是抱着个孩子一样轻声的哄:“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道歉,我以后都不会这样欺负你了,行了吧?”
看着她犹自哭的梨花带雨,叶逸风心里又急又痛,忍不住长长一叹:怎么会喜欢上这个无理取闹的丫头呢!她既不贤惠又不大度,整天古怪精灵的小脑袋里不知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天到晚惹他心烦意乱,六神不安。可他偏偏就是疯魔了一样,一刻看不见她就十分的难受。
她已经成了他生命力的一个不可逃脱的劫数了吧?
叶逸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伸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轻声的哄,知道她在他怀里哭得睡着才起身把她放到床上去,拉过被子把她裹好。然后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来,却睁着眼睛瞪着帐子顶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不想成婚,那就不成婚吧。
想到半夜依然没有什么好主意,叶逸风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在等一两年也无所谓了,这小丫头似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过这也不怪她,她的确还小,还不到十四岁呢,看她小脸还没有巴掌大的样子,叶逸风心底深处最私密的角落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地触动着,温柔一点点的荡漾开来,渐渐汇聚成无边的春水。
盘桓在几人头顶上的阴霾随着杜玉昭的醒来而烟消云散。叶逸风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蓝苍云也因为那日在岳州杀了两个风家的人而出了几分恶气,脸色不再那么阴沉。欧阳铄一向都是阳光少年,如今自然又恢复了往日的灿烂风采,只是见了玉花穗的时候笑容会稍微收敛一点,但终究还是会有该有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