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海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宋嫂子不必客气。你我是一样的人,何必如此多礼。请坐。香草,给你宋大娘上茶来。”
小丫头答应着下去,不多时果然端了两杯香茶进来,一杯给宋瑞家的,一杯给胡青海。
胡青海端过茶来只吹了吹茶末便又放下,看着宋瑞家的喝了一口茶,方问道:“不知嫂子来是因为何事?”
宋瑞家的忙道:“太太今天跟我们家风少爷谈妥了条件了。她承认风少爷在家里大少爷的地位,大少爷回了太太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
胡青海听了这话,立刻来了兴致。沉思片刻后微微笑道:“这个叶逸风,还真是有点意思啊。他这话虽然算是开了口子,但也没说具体怎么弄啊。”
宋瑞家的笑道:“先生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这点事儿您还不清楚啊?”
胡青海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太太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咱们做奴才的一定要尽力而为才能对得起太太的苦心栽培。嫂子回去跟太太说,我会争取最大的利润。但太太也应该知道叶逸风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就算他答应了把行宫那边的绸缎都给我们,肯定也会扒一层皮。”
宋瑞家的喝了一口茶,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做生意是你的专长,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传传话什么的。别的什么大事儿也办不了。”
胡青海呵呵笑着跟宋瑞家的说了几句家常,又叫了小伙计来吩咐他带着宋瑞家的去后面仓库挑几件衣裳。宋瑞家的心满意足的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对胡青海谢了又谢。
胡青海看着她出门去的背影,一下子想起了叶逸贤来。
平日里叶逸贤从没来过这里,昨日送木香过来还是第一次。昨天龚夫人悄悄地嘱咐叶逸贤把木香送出来,便已经料到了胡青海见了叶逸贤之后心里不会平静。俗话说母子连心,父子连筋。天生的血缘是怎么着都割不断的。
就像叶敬淳十年不见叶逸风依然满心里都想着他一样。胡青海也只有叶逸贤五六岁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龚夫人为了安全起见从不让他再见叶逸贤。算起来也有七八年的光景没见了。昨日一见,胡青海的心里便牢牢地印上了叶逸贤的影子。
他进门时张望的样子,还有临走时对木香的那种不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烙印在胡青海的心里,让他的心像是有一只猫在抓挠一样的难受。这会儿见了宋瑞家的,胡青海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宋瑞家的去库房里挑了两身衣裳,心满意足的往前面来跟胡青海告辞,胡青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和田玉玦来交给宋瑞家的,轻声笑道:“嫂子,这是我前几天得的,这是上等的和田玉,如今进贡给宫里的货色也难找这么好的玉了。你帮我带回去给三少爷吧,放在我这里白白的糟蹋了。”
宋瑞家的有些迟疑,轻声叹道:“胡先生,这事儿太太知道么?”
胡青海笑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犯不着跟太太说。”
宋瑞家的依然思量不定,悄声说道:“胡先生,这事儿若是太太知道了,肯定会怪罪我的呀。”
胡青海敛了笑,叹道:“嫂子当是帮帮我吧。说心里话,昨儿三少爷送木香过来,我见了之后便一直想着要送他件什么东西才好。这玉珏跟了我十来年了,从没离过身呢。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吧,这么个小玩意儿,也惊动不了太太。再说了,嫂子完全可以不跟三少爷说玉玦是我送的。我只求你能把这东西交给少爷的手里也就成了。”
宋瑞家的听胡青海说的心酸,便轻声叹道:“罢了!你也是个可怜之人,看在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上,我就帮你这一次。”
胡青海忙拱手道谢:“多谢宋嫂子成全。改日叫上宋大哥,我做东,咱们去春香楼好好地摆一桌酒菜,喝个痛快。”
宋瑞家的嗤笑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我为的是你的心。难道还差你那一顿酒菜么?”
胡青海又连忙拱手,一直道谢着把她送出门来,又叫小伙计拿了一匹新进来的缎子给她。宋瑞家的忙推脱道:“这衣裳都当不起了,哪里还能再要这料子?再说,今儿连翘跟我一起出来的呢。回去让她瞧见也不好。传到太太的耳朵里,你又要吃亏了。”
胡青海笑道:“这不值什么,太太问起来,我把银子补上就是了。连翘那丫头也不是外人,她平日里也在我这里拿了不少的好处。想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瑞家的这才放心的抱着那匹缎子出了门,自己叫了一辆车先把东西送家去,又悄悄地往连翘家去了。
叶逸风一觉醒来,觉得胳膊上一阵阵的酸麻。他下意识的想动一下,却觉得胳膊上沉沉的似是压着什么东西。心中一阵惊喜,他忙睁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悄悄枕在自己手臂上的小脑袋,嘴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微笑。
锦瑟还在沉沉的睡着,昨夜的失眠让她这会儿十分的渴睡。秋风乍凉,难得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安心的睡一觉,所以她这会儿睡得很是贪婪。
小脸睡得红红的,有凌乱的发丝从鬓间散落下来,调皮的贴在她的鼻子上。小嘴巴微微的张着,还有一滴口水流下来,呼吸绵长,且有细细的鼾声。
叶逸风抬手把她脸上的头发轻轻地抚开,然后指尖反转,像是碰触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仿佛用力多一点,她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