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然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没有血色,眼泪迅速的盈满她的眼眶,并且沿着脸颊簌簌滚落下来。
“然儿!”慕千舟心疼的抚着她脸上的泪水:“你不要这样,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苏安然摇着头,眼泪不停的滑落:“是我,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粗心……连自己要当妈妈了都不知道……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告,那么晚才离开换新颜……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慕千舟俯身抱住呜咽抽泣到无法言语的苏安然,泪水也几乎要决堤而下:“不怪你,然儿,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能够保护你。”
苏安然在慕千舟的怀里哭着摇头:“如果不是我这个包袱,只会拖累你却无力自保,也不会……”
“不许这么说!”慕千舟食指点住苏安然的唇:“那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是我的娘子,是被我拖下水的。我们不要说怪谁不怪谁,不是我们的错。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大夫的话,好生休养,只要你恢复健康,大夫说,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做爹和娘!”
苏安然含着眼泪点点头。
自从苏安然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开始,慕老夫人和苏安然之间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慕老夫人终日里阴沉着脸,苏安然也闷闷不乐。
慕千舟心里担忧,怕安然郁郁成疾,于是想了法子,提出带安然出门散散心,雇了马车,带上安然直奔他的师父石中流那里去了。一来石中流医术精湛,苏安然在那里可以得到很好的照料,二来换一个环境,或许会更利于她身心的恢复。
两个人在石中流那里一住就是两个月的时间,期间,苏安然每天服用石中流配制的调养身体的补药,身体渐渐恢复过来,情绪也比之前好转许多,只是眼底多了一抹轻愁,少了往日的无忧无虑。
在苏安然终于恢复的七七八八之后,考虑到离家也有一阵子了,二人决定动身回长安。
在返回的路上,苏安然始终愁眉不展,慕千舟即便不问,心里也明白自己娘子心头担忧的究竟为何,于是在苏安然第N次叹息之后,轻轻的揽着她的肩头,柔声问道:“为什么叹气,在担心娘的态度?”
苏安然点点头,一脸的忧愁:“是啊,自从外面风言风语起了谣传开始,娘就已经不是很开心了,我出事之后她更是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恐怕现在在她心里头,我已经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根本不配做你慕家的媳妇了吧!”
慕千舟看着安然忧虑的神情,心里感到无比的心疼:“不会的!这次回去,我就把风无形的事情告诉娘,这样一来,她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可是,你爹临终前不是说,不要让别人知道么?”苏安然虽然为自己的不白之冤委屈,但是也同样不忍心慕千舟违背对逝去先父的承诺。
慕千舟宠爱的一笑,伸手抚了抚苏安然的脸颊:“不怕,我也是事出有因,相信爹也不愿意他的儿媳蒙受不白之冤,以至于影响一家人的感情吧!”
安然点点头,事到如今,也的确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每天被婆婆当成败坏家风的坏女人去冷眼相向,那种滋味,真的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经过一路颠簸,二人终于回到了长安城,回到了慕家大宅。
可是,这一到家,两个人一路上商量的解决方法,就成了泡影。
因为在慕府里迎接他们归来的,除了慕老夫人和慕云之外,还多了一个。
到达家中,才一进府门,慕千舟和苏安然就明显的察觉出仆人们神色中的怪异,尤其是苏安然,她分明感到,府里那些丫鬟婆子恭恭敬敬的喊着少夫人的时候,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同情。
同情?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失去了腹中的孩儿?
还在疑惑着,答案就自动揭晓了。
因为下人去通报了少爷少夫人回府的消息,慕老夫人带人迎了出来,远远出来的时候,苏安然就觉得这阵势煞是眼熟。
慕老夫人居中,左右各有一名妙龄少女。
上一次这个阵势,是她苏安然初入慕家的时候,伴着慕老夫人的,一个是自己现在的小姑慕云,另一个是当时慕千舟的挂名未婚妻李碧儿,可是,这回,除了暮云,另外那个,又是何方神圣呢?
“千舟!娘可把你盼回来了!”慕老夫人热切的拉着慕千舟,一副思念儿子的慈母架势,而慕千舟身旁的儿媳苏安然,显然被她列入了空气的行列,视若无睹,安然心中对这个情形早有预料,所以也并没有感到讶异,只是默默的立在一旁。
慕云倒是一如既往的亲近苏安然,直接走过来摇着苏安然的胳膊,关切的问:“嫂嫂,你恢复的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两个月我好挂念你啊!”
苏安然还未开口,慕老夫人身边的另外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姑娘就先开了口:“小小见过夫君,见过姐姐!”
苏安然愣在当场,慕云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神情由关心转为紧张。
慕千舟也是一愣,对那个陌生女人的出现以及她对自己的称呼感到莫名其妙:“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不相识……”
“儿啊,让娘来告诉你!”慕老夫人高高兴兴的拉过那位姑娘,对慕千舟说:“她呢,姓冯,名小小,是娘为你纳的妾氏!”
“什么?”慕千舟和苏安然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娘!你这是胡闹!”慕千舟脸色变得很难看:“我离开家两个月,你怎么可以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慕家好!”慕老夫人边说边不忘瞪了一旁的苏安然一眼:“慕家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一根独苗儿!若我不趁早给你纳个偏房,万一以后慕家断了香火,我怎么有脸下黄泉去见你的爹!”
“不行!”慕千舟断然拒绝:“我不纳什么偏房,这是谁家的姑娘,你叫人接回去,我慕千舟这辈子只认苏安然一个女人为妻,其他人,恕我无福消受!”
慕老夫人似乎早料到慕千舟不会答应,胸有成竹的呵呵一笑,并不动怒:“这就由不得你了!小小是谢大人的远房外甥女,肯嫁进来做偏房侧室,已经很委屈人家了,我已经替你给谢大人下了聘礼,人也已经接进府里来了,只差你人回来,补个酒席而已。”
慕千舟脸色冷凝,眼神深幽的注视着慕老夫人,又打量了一下一旁的冯小小,半晌,吐出三个字:“好,我娶。”
此话一出,慕老夫人喜逐颜开,冯小小也从刚才的屏气凝神松了一口气,慕云一脸紧张,赶忙观察苏安然的神色,而苏安然在刚刚就已经煞白的脸色,现在变得更苍白,并且在慕千舟吐出那三个字的时候,身子一晃,要不是慕云在旁边拉着,差点跌倒在地。
安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慕千舟,眼神里有不解,有心痛,有探究。
慕千舟没有看向她,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默默的站着,不说话。
冯小小凑到苏安然身边,伸手去拉她的手:“姐姐,以后我帮你一次照顾夫君,免得姐姐一个人辛苦。如果妹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姐姐你多担待!”
苏安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把甩开冯小小的手:“你别碰我!”
冯小小瑟缩了一下,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姐姐,是不是我惹你讨厌?”
慕老夫人一把将冯小小拉到身侧:“小小,你不需要理会她,以后你也是慕家的媳妇儿,有什么事情,娘会给你做主的!”说罢,又转向苏安然:“你是正房,就要有个正房的样子!人家小小已经委屈自己来做侧室,你应该知足了!”
苏安然白着脸,死死的看着慕老夫人:“若我不知足呢?!”
“你不要太不知收敛!”慕老夫人喝斥道:“你在外面败坏慕家名声,我没要千舟逐你出门已经是你的造化了!做正室的,连应有的气度都没有,你说说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那你就叫他休掉我吧!”苏安然勃然大怒:“你也是女人,如果当年慕千舟他爹娶个五七六房妾氏回来,我倒想看看你会怎么去善待人家!”
“你——你这——你这牙尖嘴利的女人——”慕老夫人涨红了脸。
苏安然并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扔下一句:“如果看我不顺眼,那就说服你儿子,早点让他休了我,那样就不用委屈你的小小做妾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去,一个人回别院去了。
慕千舟深深的看了冯小小一眼,没有说话,也跟着苏安然后头离开了主屋这个是非地。
苏安然一从慕老夫人她们身边走远,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她一路急急的走,不停的伸手去抹掉模糊了视线的泪水,一路上的仆人丫鬟看到她,都默默的闪到一旁,无比同情的偷偷看她,大家看着泪流满面的苏安然,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一个刚失去孩子不久的女人,马上要面临着夫君纳妾的局面,换做是谁恐怕都会伤心欲绝吧。
一路冲回房中,苏安然回手想要插上门,却被随后追上来的慕千舟挡了下来:“然儿,等我一下!”
“你跟我过来做什么?”苏安然冷冷的看着慕千舟,脸颊上还有没有擦净的泪水:“回主屋那边去吧!和你的新娘子熟悉熟悉,也好培养一下感情!”
“然儿,你别这么说,我不需要和其他女人培养感情,我心里这辈子只容得下你一个!”慕千舟扳过苏安然的肩头,不让她扭过身去。
苏安然凄凄凉凉的一笑:“只见新人笑,谁知旧人哭。你既然有心接纳那个冯小小,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你听我说!”慕千舟知道安然现在心里的痛,所以他无论如何要和她说清楚:“我之所以没有坚决反对,而是同意那个冯小小进门,是因为我觉得此事诡异。”
“借口!”苏安然闷哼一声。
慕千舟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隔墙有耳,你附耳过来。”
苏安然看他神情郑重认真,将信将疑的凑过去,听他在自己耳边如是这般的把心里的猜测说了一遍,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一点:“你是说真的?没有骗我?”
“没有!我对天发誓,如果我慕千舟刚刚的话口是心非,就叫我天雷轰顶,暴毙当场!”
苏安然扁扁嘴,点点头:“好吧,看在你的毒誓上,勉强相信你吧!”
“那,不要再难过了好么?相信我,我会尽快搞清楚,不会让你委屈很久的!”慕千舟轻柔的帮苏安然擦去脸颊上的泪珠。
苏安然抬起头,询问的看向慕千舟:“那,这是我们夫妻俩之间的秘密,不可以跟外人讲,对么?”
慕千舟点头:“对,因为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凭据,如果说出去,事关重大,对我们不利。”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心里头都感到沉甸甸的。
这个不请自来的妾氏冯小小,就好像是一块被投进湖心的石头,在激起了水花,打破了平静,即便水花落下,涟漪却依旧。
即将上演的,究竟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还是小两口共同面对的一场更加残酷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