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新房中的两个人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一个消息就已经在慕家上下传遍了——少爷和少夫人终于圆房了!
如果说仆人们喜滋滋的奔走相告还都只是单纯的传播八卦,对于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的话,那么慕老夫人的兴奋恐怕就真的可以算是是打从心底下涌上来,顺着每一个毛孔溢出来了!儿子和安然的圆房,不但意味着他终于肯接受这桩婚事,顺应了天命,化解劫难,另外一个更引发慕老夫人无限遐想的,还要说是苏安然的肚皮,像所有的老太太一样,一旦将儿子媳妇凑在一起之后,紧接着自然而然的就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抱孙子了。
不过要说为什么两个当事人还在沉睡中,二人圆房的消息却能这么快的传遍慕家上下,这个功臣或者说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苏安然情同姐妹的小丫鬟,鸳鸯。
话说早上鸳鸯照例去小姐房中想要伺候她早期洗漱,因为最近或许是烦心事太多的缘故,苏安然的觉一直很浅很少,早上回起的比较早一些,结果今天早上鸳鸯却扑了个空,苏安然的房里面空空的,没有人,从床铺上看,似乎也不像是刚刚起床后的样子,鸳鸯想起来前一晚她早早的被小姐打发回佣人房休息,百无聊赖之下她怕小姐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人伺候,打算回别院这边来看看,远远的就看到小姐进了她本应该居住的婚房中,虽然不明就里,但是鸳鸯知趣的没有跟过去,所以第二天早上,当她在苏安然原本的卧房、慕千舟的书房以及主院那边都没有见到两个人的身影之后,断定两个人必然是都在她唯一不方便去的房中。她只是随口对问她有没有找到少夫人的一个丫鬟说了句她家小姐搞不好和姑爷一起睡在婚房中,所以她不方便去打扰,结果这个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跑遍了慕府。
仆人们都很知趣的对别院绕行,生怕走来走去的声音会吵醒沉睡的新人,以至于日上三竿的时候,别院那边依然十分静谧。
慕千舟从睡梦中醒过来,由于一夜好梦,醒来的一瞬间只觉得心情异常的好,但是一秒钟之后,还没有将眼睛睁开,他就觉得身边有异。
即便抛开多年习武养成的敏锐感以及警觉性,他也知道身边有人,因为慕千舟转醒之后分明的感觉到身边有一个热源,散发着暖意,而呼吸间也分明可以嗅出淡淡的馨香,这是他以往醒来绝不会有的情况。
慕千舟心里一惊,霍得睁开眼睛,看到了枕边还在熟睡的苏安然。
如果说那一瞬间慕千舟的心里百感交集,着实有些夸张,至少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心底一股脑涌上来的惊讶、无奈还有更多的是喜悦。
惊讶,是惊讶于让他醒来时都还心情高涨的原来并不是一场美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无奈,是无奈着如今木已成舟,纵然有许多顾虑,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从今以后必须正视对苏安然的感情以及两人之间的婚姻。如果说以前,为了保护她、为了让她过的更好,他会选择躲避她、推开她,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极尽所能的寻找到解药保住性命,这样才能够保护她,呵护她,一辈子。
至于喜悦,不必赘言,每一个男人,当他彻底拥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之后,都必然会满心欢喜的,慕千舟是个在正常不过的男人,所以即便眼前的路会很崎岖,此时此刻心里也仍旧是充满了温暖和甜蜜。
她,是他的妻了!真真正正,毋庸置疑。为了她,他必须保全性命,尽己所能的给她幸福!
慕千舟深深的望着苏安然的睡容,几次想要再次***她粉嫩的娇容,却又担心惊扰了她的安睡,只能隐忍着,只让自己爱怜的目光在她的脸庞上流连。
人似乎对于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有一种潜在的直觉,苏安然在睡梦中忽然觉得一丝异样,然后便幽幽然的清醒过来,醒来的一瞬间,她觉得浑身酸痛无力,比此前在沥南县为了救助风无形而不得不坐在桌前睡了一夜那一次还要疲劳。
风无形!想到他,苏安然原本还迷糊的意识突然变得清醒了许多,她清清楚楚的忆起了昨夜里的那场让她脸红心跳的梦,才刚刚一会想,她就觉得自己脸上又是一阵燥热,苏安然觉得好难为情,拉起被头将自己的脑袋罩进被窝里面,嘴里发出一声因为害臊而感到懊恼的叹息声:“哎呦——”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慕千舟一直注视着苏安然,却见她在睫毛扇动、渐渐转醒之后却始终没有张开眼,反而是突然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又突然拉着被子蒙住头,嘴里还发出呻吟声,不禁吓了一跳,以为是她醒来之后感到身体不适,连忙出声询问。
苏安然被这突入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睁眼看向声音的源头方向,然后她看到了慕千舟关切的脸——
“啊!”她发出来一声尖叫:“你——你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
慕千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原来迷糊的人不只有自己而已,这个小傻瓜也是同样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啊!于是他宠溺的笑笑,大手一伸,揉揉苏安然的一头乱发:“小傻瓜,这里不是你的房间,是我们的房间,这是我们的婚房,昨晚,你我已经是夫妻了。”
苏安然傻愣愣的看着慕千舟伸出一条赤裸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接着她的大脑才慢半拍的接收到他话里传递的含义,当下倒吸了一口气,恨不得狠狠的捶自己一顿,她真是个白痴!为什么刚刚醒来的时候没有发觉自己浑身上下未着片缕?自己从来都没有裸睡的习惯,刚才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来的!
苏安然羞极了,虽然从一开始点头同意嫁给慕千舟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和他有夫妻之实,但是现在真的发生了,并且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事实,她还是觉得异常窘迫。
慕千舟见她的脸越来越红,疼爱的笑了,摸摸她滚烫的脸颊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还好……”苏安然声若细丝,僵硬的躺在那里,不敢抬头去看身边的人。
她羞怯的样子在慕千舟看来实在是可爱至极,让他心情无比舒畅,轻轻的将苏安然搂在怀里,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柔声的对怀里的人说:“从今以后,你我就真的是夫妻了,我会尽己所能,让你过的幸福。”
慕千舟沉浸在自己的主观世界里,没有发觉,怀里的安然不仅僵直的姿态没有丝毫的松弛,就连原本涨红的脸,此刻也慢慢褪去颜色,变得苍白了。
苏安然冷不防发觉自己已经与慕千舟从生米变成了熟饭,心头又惊又羞,也因此而无瑕多想,而此时她明白过来,昨夜她的所谓“chun梦”,实际上就是她与慕千舟的洞房花烛。也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刷的白了脸色。
苏安然惊恐的意识到,当她与自己的丈夫发生肌肤之亲的时候,在她的主观意识里,却是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的!也就是说,虽然说与她发生关系的,是自己的丈夫没错,可是从感情上或者说从主观意识上,她却无异于背叛和出轨啊!
一时之间,苏安然感到深深的羞愧和气恼,并且觉得无颜面对身边的慕千舟,她仓惶的起身,在慕千舟讶然的目光中,也顾不得害羞,急急忙忙跳下床,草草的套上衣衫,脸色苍白的对自己夫君扔下一句“对不起”,便匆匆跑掉了,冲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肯出来。
苏安然从没有如此的羞愧过,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厌恶过自己。她不明白,明明在答应了慕老夫人要嫁给慕千舟之后,她就一直都在努力的斩断对风无形的痴念,而且自己分明对慕千舟也有着无法定义的在乎,可是为什么,在与他发生关系的时候,自己却会主观的把他当成了风无形,并且在这样的时候,还会纵然自己与以为是风无形的人继续下去呢!难道说,自己是个放荡的坏的女人么?
苏安然觉得好想哭,可是却流不出眼泪来。她满心都是对慕千舟的愧疚,以及对自己恼恨。她不敢想象,如果慕千舟知道自己在与他亲热时,实际上是把他当成了其他的男人,该有多么的愤怒。毕竟这对于任何一个时代的男人而言,恐怕都是莫大的耻辱吧!
另一边,慕千舟眼睁睁的看着苏安然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的丢下一句对不起就匆匆逃走,并且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来,心里头更是感到难过。
他开始的时候虽然误认为昨夜的事情是一场梦,但是依然清晰的记得在自己的触摸惊醒了床边的安然之后,她充满惊喜的叫了一声“黑侠”。
是不是,昨夜里她是因为觉得身边的人是“风无形”,所以才接纳自己的呢?是不是现在她的反应时因为醒来后发现真正睡在自己身边的却是“慕千舟”?她的逃避,是不是因为后悔与自己不爱的“慕千舟”有了亲密行为?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该怎么办?慕千舟感到一种无能为力,这些年来,这是第一次,他这么痛恨自己是“风无形”。
两个人,心思各异。慕千舟在吃着“风无形”的醋,苏安然则因为恼恨着自己的“出轨”而困扰自责。
更加困惑的,是慕家除了这两个当事人以外的其他人。
无论是慕老夫人和慕云,还是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仆人丫鬟,都对这对小夫妻的状态感到一头雾水,所有人都在暗暗猜测,刚刚跨过一个关口的两个人,不是应该亲亲热热的么?为什么反而进入了僵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些疑问,没人能回答,因为即便是慕千舟和苏安然,也不可能给出一个让所有恍然大悟的答案。
刚刚度过迟到的新婚之夜的小两口,各自烦恼着,就如同演了一出《三岔口》,都在苦苦的摸索,却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难不成,好不容易结为夫妻的二人,从此又要进入另外一个冰河期么?
抑或,这样的局面,反而能带来真正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