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被迷药迷的七荤八素还不忘抗议自己暴行的苏安然,慕千舟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未坐定,房门就被敲响了,开门一看,果然是自己那满脸疑惑的好友宁轩尘。
“千舟,今晚的事……你当真这样决定?”宁轩尘倒也不拖泥带水,进了房就直接挑明来意。
慕千舟不语。
“可是,你昨日分明还对苏姑娘的出现非常的厌烦,连我命人去追都拦着不让,今天为何突然做出如此转变?”
“不然怎样?”慕千舟平静的说:“你也看到了,昨日放她离去,才不到一日的功夫,她就差点把自己害到青楼里去,若不带着她,说不定不出几天,她连小命都会弄丢。”
“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跟在你身旁,也还是要有个说法吧?”
“说法自然是有的,”慕千舟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娘子么!”
宁轩尘听了大吃一惊,连连摆手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莫不是忘了上个月你娘差人捎来的书信中所提之事了么?”
“没有。”
“那……难不成你发觉自己已经对苏姑娘情不自禁?”
慕千舟爽朗大笑:“轩尘啊轩尘!就说你是多情种,你还不高兴!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对一个知之甚少的陌生女子,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动情!”
这边慕千舟一派轻松,那边宁轩尘却眉头紧锁,他觉得眼前这个多年的兄弟此刻让自己着实捉摸不透:“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妥,不然让她跟着我吧!到我府里我会给她安排个差使。”
“不可,”慕千舟笑道:“既然是我命定的娘子,怎可到他人府中沦为下人。这话传出去,只怕我慕府也有失颜面吧。”
“你呀你!”宁轩尘叹道:“真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分明不爱这苏姑娘,偏偏又要拉她进来趟这浑水!你若真心接纳老天的安排,愿意与苏姑娘结发白头,那我自然为你高兴,可是你分明就不是。就算你有自己的打算,也可以用别的办法解决,为什么非要把她搅进去,姑娘家的清誉……”
“轩尘,说来说去,你都是在替那苏安然着想,莫不是你已经倾心于她?”慕千舟好笑的打趣宁轩尘,却见好友神情一滞,立刻正色说道:“好了,此事我主意已定,多说无益。明日就要启程,今晚还是早点歇息吧。”
宁轩尘见慕千舟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找无趣,只好起身告辞。
送走了宁轩尘,慕千舟和衣而卧,却全无倦意。与宁轩尘自小相识,志同道合,做了多年的朋友,刚刚自己一句无心的玩笑让宁轩尘脸上闪过一丝窘意,他当下明白,轩尘对那苏安然虽说不是怀有爱慕之心,至少苏安然对轩尘是具有某种吸引力的,他不知道在相识这么短的时间内,宁轩尘为什么会在意起一个几乎陌生的女子,但是这个发现让他原本的好心情突然变了样,胸中有种怪异的感觉,是此前这么多年来未曾体会过的,在发觉宁轩尘对苏安然的在意之后,胸口就好似压了重重的一包棉花,闷的让自己很不舒服。
慕千舟起身来到窗前,夜风徐徐,夹杂着些凉意,举目远望,夜空中缀满星辰,静谧的氛围让慕千舟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黑眸中似有千愁万绪,却只是轻叹一声。
罢了罢了,不管那怪异的情绪是因何而起,都不想追究。这世间的风花雪月、儿女情长注定是与自己无缘的,又何苦去纠缠于一些无谓的心绪呢。
对于这个上天注定的娘子苏安然,虽说让慕千舟感觉荒谬,并且不想对这个事情过多纠缠,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个古里古怪的姑娘,他没办法放手不管,任由她自生自灭。带着她在身边,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淡吧。
事到如今,多想已经无益,不如边走边看吧。
只是,今夜恐怕不会有一夜无梦的好眠了。
宁轩尘离开慕千舟的客房回到自己房中,召唤小二送了一壶酒,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却没有吟诗作赋的情绪。想想刚刚的经过,宁轩尘不禁有些恼自己,这么多年来,身在京城,出身名门望族,自己本身又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身边多少爱慕自己的名门淑媛,另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不正是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从容么?可是面对这苏姑娘,他却一直在极力维护,挂心不下。
平心而论,苏安然的姿色绝称不上倾国倾城,举止更不是仪态万千,比起那些爱慕自己的艳丽女子,苏安然是不起眼的,但是她却很特殊,她的一言一行都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去关注。
唉!宁轩尘懊恼的捶了自己的大腿一拳,也难怪今晚千舟会感到不快,虽说对于苏姑娘,千舟目前并不是真心喜爱和接纳,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他命定的娘子。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戏,自己对苏安然的极力维护着实有些不合礼数。
一仰头,喝掉杯中酒,宁轩尘苦涩的想,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见钟情,可是为什么偏偏让自己动了心的这个姑娘却是至交好友命定的娘子呢?
一边是自己的心,一边是兄弟情义甚至于慕千舟的命。
宁轩尘感到万分头痛。
那厢两个男人各怀心事的消磨长夜,这厢苏安然却睡的无比踏实,一来是迷药使得她身体虚弱,二来连番的惊吓之后终于重获安全,让她整个人从极度的紧张状态中放松下来,自然更加的力松劲泄。
进入梦乡之前,苏安然躺在床铺上,也努力的想弄清楚乱作一团的状况。
冷面男要自己跟着他,还把被他一同救下的名唤鸳鸯的小丫头送给她当了贴身丫鬟,这是不是意味着,至少自己到慕千舟家里之后不会被当做最低级的下人来使唤呢?这世上谁听说过一个下人还配贴身丫鬟的。
可是第一次清醒的见到冷面男慕千舟时,他眼中的排斥自己分明看的一清二楚,真是奇怪,既然那么讨厌自己,干嘛还屡次三番的出手相救,并且还摆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让自己非跟着他不可!
难不成,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夫君?
才这么一想,苏安然就不禁打了个寒战,可是想起慕千舟冷冰冰的态度,初次见面时眼中的透出的反感,以及以恩人自居左右她的生活时的恶劣,安然心里就有一股火,跟着你就跟着你!反正命运要掌握在我自己手中!看你这个冷面男也是一副出身不凡的样子,估计平时接触的人应该也都是那个宁轩尘一般儒雅之辈,等到进了慕府,自己一定要把握机会,为自己找一个温柔体贴又专情的相公,偿清慕千舟的赎身钱,然后从此摆脱所谓的命中注定以及恶劣冷面男!
哇哈哈哈~
随便想想而已,苏安然就已经觉得前景一片大好了,于是带着这种“苏安然要争气”的振奋情绪,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苏安然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见自己依旧在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依旧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城市,衣裙翩翩的和一干好友凑在一起partyparty,身边有一个面貌不清的高大男子陪伴左右,惹得朋友都又羡又妒的感慨:“然然你的老公好帅好有气派哦!”听的苏安然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忍不住用骄傲的眼光看向身旁的男人,而那男人原本模糊的面孔也逐渐清晰起来,到最后,赫然呈现在苏安然眼前的正式慕千舟的俊颜,不同的是,他身着笔挺的西装,一头黑发随意的散着,有一种慵懒而又性感的味道,最重要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深情,让苏安然一颗心都快融化在那目光中了。
然而,好梦永远不会长,这似乎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就在苏安然含羞带怯的闭上眼准备迎接慕千舟俯下来的唇时,鸳鸯的声音煞风景的传入耳中:“小姐,小姐,该醒醒了,两位公子已经在下面等小姐用早膳了!”
懊恼的睁开眼睛,等着床边的帷幔,安然愤愤的想,真是个无厘头的梦,那个冷面男永远都不会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自己的!不过梦里的自己也真是笨,为什么动作不能快一点儿呢,害得关键时刻醒来,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起床,更衣,洗漱,然后拜托鸳鸯为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总算不用披头散发的扮演疯女人了,苏安然有点儿庆幸自己不是在剪了短发的那一年玩儿穿越,不然的话,那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混下去了,唐朝的时候估计不会有假发卖吧!
等到她收拾妥当下楼吃早饭时,慕千舟和宁轩尘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她来了,宁轩尘恭敬有礼的道过早安后就招呼小二上饭食,慕千舟只抬起眼皮瞄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真是个麻烦的女人。”然后就自顾自的用膳,没有了下文。
苏安然听的一股火涌上心头,张嘴就要反击,可是当慕千舟的脸映在眼中时,之前那个香艳无比的梦冷不防的又浮现在脑海,登时让安然感到莫名的尴尬和害羞,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为了避免更加的不自在,苏安然决定还是不理那个讨厌的慕千舟为好,埋头吃饭,无论馒头还是小菜都狠狠的嚼,恨不得嘴里咬的就是慕千舟的肉才爽快。
在苏安然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吃饭的时候,旁边的两个男人也是心思各异。
慕千舟看着苏安然气鼓鼓又不便发作的模样,觉得心情大好,想来自己一向是个自制而稳重的人,对爱慕自己的异性也想来是礼貌之余保持冷淡的距离,如此孩子气的想要故意作弄人,还是第一次。看着苏安然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是因自己而起,慕千舟就觉得心里异常的畅快。
宁轩尘的目光也悄悄的停留在苏安然微红的脸上,虽然他不知道安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看到她被好友的一句话而挑起的情绪,以及看向慕千舟时一霎那的娇羞神态,让宁轩尘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酸涩。看来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啊,宁轩尘在心中感叹,同样相识不久,自己处处礼貌有加,苏安然对自己也是同样客气而又疏离,千舟虽未曾与安然有过很多的语言交流,却可以轻易的挑动安然的情绪,看来自己的心真是动错了时机啊。
三人默默的吃过饭,之后打点行装就起程向京城进发。
一路的舟车劳顿自是不用说,让苏安然叫苦不迭,虽然自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娇小姐,可是好歹原本出个远门也有飞机可以做,再不济也还是有卧铺的嘛,现在蜷缩在马车里,颠簸让她感到无比头痛,胃里也很不舒适,等到终于抵达京城长安时,苏安然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精力可以用来东张西望了,她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有个软软的床铺,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原本宁轩尘要与慕千舟一同到慕府拜访,但被慕千舟谢绝了,理由是一路辛苦,应该尽早回家歇息,改日来访也不迟。其实宁轩尘心里清楚,千舟是不想让他跟去面对接下来马上会出现的一锅粥似的混沌局面,所以也不勉强,入了城之后便就此拜别,约定日后再叙。
与宁轩尘分道扬镳之后,苏安然与慕千舟相对两无言,气氛静谧中似乎又带着一点尴尬和暧mei,wait!暧mei?!自己为什么要用暧mei这个词?苏安然懊恼的锤锤自己的头,恼火自己怎么会觉得跟这个讨厌的冷面男呆在一起会是暧mei的,偷眼看过去,正撞上慕千舟含笑的目光,立时明白他是在暗笑自己刚才突然锤头的呆样,于是气鼓鼓的把眼睛闭上假寐,不愿理睬慕千舟。
可是为什么刚才宁轩尘作别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夹杂着同情的神色?
半晌之后,苏安然终于明白了宁轩尘眼神里包含的意义,并且连她自己都有点同情自己的境遇了。
终于到了慕家,苏安然老老实实的跟在慕千舟身后,小丫鬟鸳鸯则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己身后,从入大门开始,一路上遇到的家奴丫鬟都对慕千舟作揖请安,然后好奇的望向自己,让安然觉得很不自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没关系,等到一会儿慕千舟给自己安排职务之后大家就不会对她这么好奇了,自然就不会再用看熊猫一样的眼神来看自己。
等他们终于来到了慕宅的主屋前,人还没进门,就听见脆生生的一声“大哥”,然后一个娇俏可人的姑娘跑了出来,直冲到慕千舟身前,拉着他的手开心的又笑又跳,接着就看到一个衣着华贵、容貌端庄的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笑盈盈的走来。
“千舟我儿,野出去游玩是不是都快不记得家在哪里啦?真是让为娘好生牵挂!”中年女人慈爱的说道。
哦,原来她是慕千舟的妈呀,苏安然心里暗暗揣度,怪不得冷面男生的那么英俊,果然是基因的贡献!
接下来免不了娘对儿子的一番嘘寒问暖,想想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这里面应该没有自己的戏份才对,于是苏安然格外放松的站在一旁开小差,只等这一家子叙完旧之后,好把自己给发落一下。
“咦?大哥,你身后的这位姑娘是谁?看起来面生,不曾见过。”慕千舟的妹妹慕红在兄长与母亲说话时,注意到了在一旁安安静静发呆的苏安然,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突然的发问着实吓了神游太虚的苏安然一大跳。
像是要安抚苏安然一般,慕千舟毫无征兆却又看起来那么自然而然的长臂一伸,把安然轻轻揽在身旁,笑着说:“我正打算介绍这位姑娘给你们认识,”说着悄悄加大臂力,更紧的揽住身旁的女子:“她叫苏安然,我们一见钟情,彼此订了终身,是我的娘子。”
此话一出,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所有的人包括苏安然自己在内,都呆在了当场。
苏安然回过神来,感到又羞又恼,虽然怀疑慕千舟是否就是自己这次离奇经历所指的命中注定的爱人,可是他未对自己有任何表示也没询问自己的意思就私自宣称两人的关系,还撒谎说什么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让苏安然十分的恼火,她想挣脱开慕千舟的手臂和他理论个清楚明白,去发现慕千舟貌似随意的揽在自己身后的手臂出乎意料的有力,自己完全被钳制住,动弹不得,不等她开口质问,另外的三个女人却有了各自不同的反应。
慕云的表情里惊讶多过惊吓,她只是惊讶于自己一向冷情的哥哥会在这出游的几个月里突然爱上一个姑娘,而对于这个陌生的姑娘,慕云并不存在喜欢或者厌恶的感情。
而慕老夫人的脸上,惊讶里掺杂着愤怒,而那愤怒的眼神,居然也射向了被慕千舟钳制在怀中的苏安然。
反应最为戏剧化的当属那名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了,之间她刷的白了脸,身子摇摇摆摆,眼看就要昏倒在地,幸亏一旁的丫鬟搀扶着,才勉强支撑在原地。
“千舟!休要胡闹!”慕老夫人轻斥道:“说笑话也要有个分寸,婚姻之事岂能拿来作儿戏!”
“娘,我今日既然说了出来,自然是当真的,怎么会是儿戏呢?”慕千舟说的淡定,但是却又暗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胡闹!”慕老夫人终于压不住心中的火气:“我早在数月前就修书于你,告诉你家中之事,你怎么可以这般胡闹!”
慕千舟脸色转冷:“这事,儿早已表明过无法接受,是娘执意要忽略我的意愿罢了。”
慕老夫人当初白了脸,盛怒之下,把攻击的对象转为被固定在慕千舟身旁一直插不上嘴的苏安然,快步上前,在连慕千舟都没有来得及防备的时候,手起手落。
啪——。
红肿的指印浮现在苏安然的脸颊,要不是突入起来的一记耳光让苏安然有些头晕目眩,加上本身还被慕千舟死死的揽着动弹不得,她真恨不得扑过去和那凶婆子厮打,什么老幼尊卑,此刻她都顾不得了,只是愤怒,连青红皂白都不问,莫名其妙的就跑来打人,真是太过分了!
“一定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纠缠我儿子!一定是你这个狐狸精!”慕老夫人厉声的骂向苏安然。
苏安然几乎要气炸了,从小到大,她虽然不是备受宠爱,但是也从没有经受过这样的侮辱,正要发作,却有人比她更快的开了口。
“我心意已决,娘休要迁怒他人。”慕千舟声音平淡,可是听起来又很有威严:“安然将会是我的娘子,这是不容改变的,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希望娘还有小妹能够好生对待她。”
说罢,将暗暗挣扎的苏安然打横抱起,径自离开,留下三个脸色各异的女人呆立在院中。
慕千舟抱着苏安然向自己居住的别院走去,时不时看看她,见她始终用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脸颊上的红肿也还清晰可见,心里不由暗叹一声,亏得自己偷偷点了这女人的哑穴,不然场面必然更加混乱,而他又恼火自己为什么没有防备着母亲会在盛怒之下把火气撒在苏安然的头上,刚刚那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的时候,慕千舟觉得自己的心猛的揪在了一起,而现在看着红肿的掌印,更是觉得不是滋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无辜的人平白受到牵连后的自然反应吧。
回到别院,慕千舟把苏安然安顿在一间与自己卧房相邻近的客房内,悄悄为她解了穴,把她放在床铺上,刚一松开手臂,苏安然就一跃而起,卯足劲的捶打他,嘴里嚷着慕千舟你个混蛋大变态!
从刚才被钳制住,到莫名其妙的挨骂挨打,苏安然的状态已经俨然一只被惹毛的暴龙,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那个凶婆子吼的正凶的时候,自己突然失声了,嗯,一定是突如其来的愤怒导致短时间的失声,现在终于可以说话了,无论如何不能放过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慕千舟任由苏安然捶打自己,反正姑娘家的花拳绣腿并不会真的伤到身体,他的配合态度让苏安然彻底释放了心中的怒气,而后转为深深的委屈,在慕千舟身上发泄够了之后,便跌坐在床铺上呜咽起来。
慕千舟看着苏安然不再像只小老虎一样穷凶极恶,反而像个无助的小孩一般坐在那里可怜兮兮的落泪,还压抑着不愿哭出声来,胸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只好俯下身,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摩挲着苏安然的头发,轻声说:“是我错,不该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你若心里不舒坦,就像刚才那样打我出气吧。”
苏安然不说话,抽泣着摇摇头。
“那你就号啕大哭,痛快一些,别这么压抑着自己。”
苏安然还是摇摇头。
又过了片刻,抽泣声逐渐平稳下来,苏安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伸手拉过慕千舟的衣袖,在脸上胡乱的抹了抹眼泪,嘴上还赌气的说:“都是你惹的事,活该拿你的衣袖来给我擦鼻涕!”孩子气的样子,让慕千舟不禁哑然失笑。
“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哭的这么痛快了,其实你老妈也算间接做了点贡献!”苏安然自嘲的说。
老妈?虽然苏安然说的这个词很怪异,但是慕千舟明白她指的是自己的母亲。
为了让她从刚刚的坏情绪里走出来,慕千舟顺着她的话头问道:“姑娘家不是都很爱哭的么?我不信你会例外。”
苏安然瞪了慕千舟一眼,抗议他把自己看的那么扁:“我骗你干吗?你当一个女孩子家连流泪的机会都不能有是件很幸福的事么?!”
“难不成有人逼迫你不许哭么?”
“没有,”安然摇摇头:“是我自己自动弃权的,我不准自己哭。”
慕千舟自动忽略掉“自动弃权”这个词:“为什么不准?”
苏安然叹了口气:“因为眼泪不能解决问题呗,还会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失败者!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眼泪并不代表悲伤,无依无靠的时候,流再多的泪,没人安慰也是枉然。所以啊,我就告诉自己,没有人会把你的悲喜放在心上,与其哭哭啼啼给别人添麻烦,还不如乐观些,坚强点,让自己过的快乐,别人也会更喜欢我。”
慕千舟看着苏安然挂着淡淡微笑的脸,突然觉得很心疼:“为什么没有依靠?你爹娘家人呢?”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老爸开公司,忙生意,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来,怎么可能顾得上我,我妈改嫁之后做外贸,一年到头当空中飞人,谁也抓不到影……”看到慕千舟脸上迷茫的表情,苏安然突然想起自己身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刚刚的那番话听在古人耳中,恐怕像天书一样有听没有懂吧,于是摆摆手:“简而言之,就是,呃,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我是在外祖父母家长大的,我上大三……呃……就是我21岁那年啦,他们过世了,所以,我也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吧!”
听到这里,慕千舟真的后悔了,最初他只是莫名的不愿意放苏安然离开自己身边,继而想到借着她在自己身边,推掉那桩让他不胜其扰的婚事,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这么做对于苏安然自己会不会带来什么伤害,也不曾想过这个看起来总是那么有朝气的小姑娘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那……你究竟家住何处?又为何会一个人跑到玉鸾县那里,还落得个差点溺死的下场?”慕千舟忍不住感到好奇,想想苏安然口中频繁出现的古怪语言,还有当初从湖里救上她时身上怪异的打扮,越想越觉得蹊跷。
“这个嘛……”苏安然发愁的挠挠头:“你还是别问了,我来的地方你一定没听过,来到这里的原因说了你也只会笑我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来唬你,反正很复杂很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所以还是你先来给我解释解释刚刚你唱的是哪一出戏吧?”
话题又绕回了刚才的混乱上,让慕千舟不禁一愣,虽然对安然的身世充满了疑问,但是此刻却是需要把整个状况向今天最无辜的受害者解释清楚。
“刚刚打了你一巴掌的,是我娘。”
“嗯哈。”苏安然给了他一个了然的表情。
“最先问起你的那个姑娘是我的小妹,名字叫慕云。”
“那你娘身边那个演技派是谁?”苏安然一旦精神松懈下来,就又忘记了自己的用词了。
好在虽然慕千舟不知道什么是演技派,但是当时在场的主要人物也只剩下一个而已,自然知道她想问的是谁。
“她叫李碧儿,与我是指腹为婚,”看到苏安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露出“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衣冠禽兽”般的指责表情,慕千舟忙赶在她开口前解释说:“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虽说当初是指腹为婚,但是之前的二十余年来,李家并没有提出过成亲的事,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去年开始,李家突然旧事重提,说要我娶李碧儿过门,我没有答应,后来他们就开始在我娘那里游说,这也是我与轩尘出游一走就是数月的原因。”慕千舟没有讲他之所以会回避,是因为最初他与宁轩尘都以为这个指腹为婚的新娘会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娘子,所以为了让当日算命老者的话落空,于是一走了之,却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被他们躲开的真的只是李家小姐罢了,而他们的出游恰恰让慕千舟巧遇了本来避犹不及的苏安然。
“哦!原来你是出去躲清静的呀!”苏安然不疑有他的嘻嘻窃笑:“看样子你娘很喜欢那个李碧儿啦!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做个孝子,娶她不就好了,我看那姑娘还蛮漂亮的呢!你不要太不知足哦!”
慕千舟正色道:“此言差矣,我本就不是在意皮相的肤浅之徒,更不会草率的娶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为妻,更何况李家虽是富贾,但是其为牟利而不择手段实在令人不齿,我慕千舟虽不是圣人,却也不屑与之为伍;而我娘也并非是中意李家小姐,而是因为我多年来无心娶妻,所以想借这个机会逼我成家罢了。”
“那你就拉我来垫背!害我莫名其妙的被人骂还要受皮肉之苦!”想起刚刚的情形,安然不免又变得气哼哼的。
“刚才的事,真的是对不住苏姑娘了!”慕千舟歉意的说:“是我自作主张,且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那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没有打算。”
“啊???”苏安然觉得好气又好笑:“现在烂摊子都摆在眼前了,你怎么可以没打算呢!”
“其实,”慕千舟直直的看向苏安然:“一切都看苏姑娘了,如果你不愿帮我这个忙,我愿意帮你将以后的生活安顿周全,万不会勉强。”
“切~”安然轻斥一声:“拜托不要把我想成那样好嘛,虽说你自作主张的把我给拉进来搅局让我很恼火,但是好歹你也救过我两次,这种时候如果我不帮你,那岂不是很不仗义!”
慕千舟听罢心头一松,却不知是为了苏安然会继续留在身边,还是因为可以继续依计摆脱掉李碧儿的纠缠。
而苏安然心里却打着另外一副小算盘。
刚刚慕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盛气凌人的打人耳光,她苏安然可没有那么大的心胸会这么快就原谅,既然你把我当成狐狸精坏女人,那我索性就演给你看好喽!再说了,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的幸福,怎么可以强求,这老太太分明是拿自己的儿子当种马,正好可以让她改改独断专行的毛病!
另外,还有一个苏安然不愿意承认的原因,想到慕千舟和李碧儿结为夫妻,她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嗯,一定是自己奇准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李碧儿不是个好女人,所以自己才会想要帮慕千舟挡掉这门亲事的!
想来,冷面男除了偶尔比较恶劣,其实本质上还是个大大的好人,况且人又俊秀,还救过自己两次,怎么也不能眼看着他被恶女人逼婚却不帮他呀,这样太不厚道了,也不符合自己的侠女心肠嘛!
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之后,苏安然终于不再觉得自己很心虚了。
这个慕家,本姑娘还就住下了!
这个准少夫人的名分,本姑娘还就先占着!
不管你是凶婆子、演技派,还是慕老夫人、李碧儿,我苏安然既然拍着胸脯答应了要帮慕千舟的忙,就一定会跟你们杠到底的!
只是,今后的日子,恐怕就真的会该死的丰富多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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