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我只觉得敲钟人刚刚离去,刘妈妈就开始叫我起床了,我看了眼窗外,天都还没有翻鱼肚白,我正准备想躺下再眯一会儿,陆陆续续进来了几排的丫鬟。叮叮咣咣的甚是烦闷。
寻儿扶我下床之际,双腿忽然没了力气,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吓得刘妈妈和寻儿大喊大叫。幸而只一会儿我又醒了,我和寻儿对视了一眼,我知道,这身体还是虚的厉害。
我呆坐在铜镜前,任凭她们上下其手,心平静的,像一井枯水。
从前,大婚对我而言,是一件神圣的事情,那该是多好的儿郎我才会心甘情愿嫁给他,穿上大红嫁衣,带上层层发冠,将心和未来交与他。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那个人该当世的大英雄,威风禀禀。又或者他是个读书人,儒雅斯文。
到后来,我觉得他应该是当朝太子齐逸,风姿卓越,只有他才当的起我的夫君,到最后,我却嫁给了齐贤,一个闲散王爷。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妆淡抹,礼冠束发,我苦笑了一声,果然是一生里最好看的一天。可惜了。
折腾了许久,终于穿完了这套传说的十天十夜赶制的喜服,不知道自己穿了多少层,只晓得穿完之后,我都不能大口喘气,连寻儿递给我的水都没敢喝,我觉着这个有些紧了,千万可别裂开。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锣鼓声越来越大,人群的嬉笑声也越来越密集,我猜想,是新郎来了,
房门打开那一瞬,我以为我进了什么仙境,我的整个院子摆满了芍药花,
洧之外,洵訏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一只芍药,极尽秾丽,承载了情人间许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缱绻情致。多情浪漫,最是桥边红药。
和牡丹相比,芍药叶小而多,风吹时呈现出层叠起伏的样子,摇曳生姿,尤有无拘无束、尽情怒放的生命力,也正有娇媚多姿、柔若无骨的风采。
我抬起步子,走向这片花海,红的粉的,黄的,,远处是几个乐师在吹长笛,轻轻缓缓的像夏日里的清河水,淌在人的心田。酥酥的甜甜的。
果然,笛声比古琴更适合奏春日宴。
“看,是蝴蝶!”我听到侍女里惊呼了一声。我转身便看到了,那些蝴蝶一只接着一只飞向我的身旁,最后停留在我的红色衣摆上,随着笛声跃跃起舞。
惊的我顿在原地,生怕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
我缓缓抬起左手摸了摸衣饰上的那只彩蝶,它一下飞起来在我眼前盘旋。我开心的笑了起来,追着那只蝴蝶满院子小跑,这里像极了我儿时那个山谷,那里也是漫天的芍药花和飞舞的彩蝶。这一刻我忘记了所有的恩怨是非,我只是那个万千宠爱的秦相独女秦云汐。
真美。
周围的侍女们都在惊叹,说我有个天底下最最好的夫君。
她们哪里知道,我与他还只是个陌生人。不过我依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周折。
直到外厅的小厮过来通报,刘妈妈才抓住我盖上了盖头。一群人拥着我进了大厅。
父亲和哥哥端坐在堂,我盖着盖头只由得刘妈妈扶着走,
听着喊礼的人声音一起,我与齐贤朝父亲和大哥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齐贤伸了手扶我起来,那一刻我看到了大哥到我面前的步伐停在了原地。我心下一怔。身子有些颤抖,不由得掉了眼泪。
出了这个门,我将是他人妇。
认他人的父母做爹娘,陪伴守候。从此再也不姓秦了。
快踏出门的时候,我转身砰的一声跪倒在父亲大哥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久久没有起身。
我感觉到父亲哽咽了一声,那双老练严肃的双眸里微微泛红。朝堂上雷厉风行的秦相此刻站在堂里身形却有些佝偻,悲伤弥漫了他花白的鬓角和胡子。
大哥大步上来扶起了我,顿声道“一切好好的,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齐贤忽然上来抱住了我,严声的朝着父亲和大哥道“她今朝做了我妻,我以皇家之名起誓,爱她,敬她,护她,只她一人,白头到老。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在堂中绕梁了许久。每一句话都击中了我的心,也让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新婚这样起誓的人,还是一个皇子,他可能是当世第一个。
大哥走过去向齐贤鞠了一个躬,便将我抱了起来,迎着外面的大鼓声和所有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了花轿。
“起轿!”一声吆喝,一排鼓声。我就这样进了贤王府。
贤王府坐落在雾月湖的中心,那是皇上钦点的府邸。
“落轿!”花桥停在湖边,并没有从桥上过。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抬起手落入他的掌心,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湖边,忽然他转手搂紧我的腰,飞身上了湖上的一个木舟。
我眼前景物流转,心卡在了嗓子眼。
木舟上只有我跟他两个,我死死的攥住他的右手,我可不会水啊!
只见他拿了一个船桨,兀自划起了船。我偷偷掀起了盖头一角,目光紧缩。
这湖里满满的都是荷花,一望无尽。一些会轻功的女子穿着粉红纱衣,挥洒着漫天的桃花,仿佛下着桃花雨,一片两片,经久不停。
我呆呆的看着,他便呆呆的看着我。
两岸的人们都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摧残了多少桃花树啊!
然后惊呼讨论了起来!
“六皇子好浪漫!”
“六皇子简直是神仙啊!”
“好羡慕相府小姐!!”。
。。。。
府里的太子和太子妃沉了脸,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皇上笑意盈盈的说“老六依然还是那个机灵鬼!亏他想的出来!哈哈”
笑声传出了好远,远出了这个世间。
我对上他的双眸,他俯身唇落在我的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