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聂月涟的魂魄如何了?”郦渊坐在鎏云殿之上,俯视下方的渠瑶,淡淡地问。
“帝君在说什么?妾身不明白。”渠瑶眼神无辜地望着郦渊,抚着被皇璟掐出青紫的喉咙,她伤心地说道,“妾身与帝君几百年的夫妻情分,可帝君对妾身所受的委屈却漠不关心,这让妾身情以何堪?”
“渠瑶,当年我为何娶你,你我心知肚明。”郦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穿花宝鉴,面无表情。
“是,当年妾身是以启命珠为嫁妆执意嫁入澈骅宫,可也是因为对帝君心生爱慕,难道这么多年过去,看在妾心依旧的份上,帝君对妾身就不能有一丁点的怜惜么?”渠瑶委屈地红了眼眶。
郦渊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缓缓说道:“渠瑶,把聂月涟的魂魄交出来。”
若说渠瑶先前的哀怨是装出来的,可看到郦渊这副冷心冷情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的怨恨也不禁爆发出来:“郦渊!你太过分了!”
郦渊对渠瑶的指控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瞥了渠瑶一眼:“渠瑶,璟儿的话不是说着玩的,若你执意不交出聂月涟的魂魄,不说她饶不得你,就连我也不会允许。”
渠瑶怒极反笑:“是么?那你可知道我为何取了那聂月涟的魂魄?”话到这时,她突然变得淡定起来,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她走到郦渊身边,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郦渊,你只知道皇璟为了你生了两个孩子,你可知道,我也有过你的骨肉?”
郦渊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却又很快平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忘了四百年前的那个夜晚么?”渠瑶满意地看到郦渊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我命夏叙送了避子汤,你不可能会怀有我的子嗣。”郦渊皱眉,想起那个荒谬的夜晚,他的眼神变得阴暗。
“我是当着夏叙的面喝了下去,可是谁人告诉你不能用仙力将药效逼去?”渠瑶笑意盈盈,“可见老天是怜我的,不是么?”
“你只记得要救你的儿子,那浚儿又何其无辜?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给我们的孩子,取名郦浚。”渠瑶轻轻抛下这一句话,摇摇曳曳地走了出去。
郦渊望着渠瑶渐远的背影,慢慢抚上了穿花宝鉴,指尖在雾气缭绕的镜面上写下两个字,郦浚。
没过多久,镜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帝后皇璟身殁魂散的消息沸沸扬扬传遍了天界,引得上下一片哗然。
而相对于其他人的各种反应,郦渊却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人,他一回来便命夏叙常驻澈骅宫,为体弱多病的小皇子阿溯固本培元,调理身体,而他自己则是立即闭关了数十日,才脸色苍白地走出来,从夏叙那里抱过阿溯独力悉心抚养照料,不假他人之手。
之后一切如常,只是他再也没有提过皇璟的名字。
直到浅音站在大殿之上怒斥他害死了皇璟,再次听到那个熟悉却又锥心的名字,他才有一种恍恍惚惚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的感觉,而心也在一刹那间像是被人掏空一般,空虚得让他发慌。
那个晚上,他哄了阿溯入睡之后,便一个人来到了飞尘湖边,喝着皇璟生前最爱的桃花酿,他努力回想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是越回想,不知道为何越觉得脑中一片模糊,他的脑海中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他随便抓出来一个都是她,却又不是完整的她。
一直到醉眼朦胧中,他看到了那个身穿白裙,微笑着向他走来的身影,心里才觉得踏实起来。
“璟儿。”郦渊伸出手,一把将那个熟悉的身影拉入怀中。
“帝君。”皇璟柔顺地趴在郦渊怀中,笑得温柔。
郦渊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醉意深重的他却来不及分析,只觉得怀里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便再也不肯放手。
直到第二天醒来,看到****着身体躺在他怀中的人,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成婚之后,璟儿从来都未曾唤过他一声“帝君”,总是“郦渊郦渊”地叫他,因为她说只有她一个人敢这样称呼他,让她觉得亲切。
可眼前这个有着和皇璟一样容貌,并且有着呼吸体温的人,又是谁?
“帝君,你醒了。”渠瑶朦朦胧胧睁开眼,只见逆光中的郦渊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可想到昨晚的缠绵,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围着锦被,露着香肩,她赤足走下床,来到郦渊面前。
只是还未靠近郦渊的身体,一丝凉意已经绕在了她的脖颈处。
“你是谁?竟敢假扮成璟儿。”郦渊的声音冰冷,隐隐的杀意微露。
“妾身是渠瑶啊。”渠瑶不慌不忙,依旧顶着皇璟的容貌望着他,浅浅微笑中带着一丝娇羞。
郦渊眯了眯眼,手中的金色软剑慢慢收紧:“你假扮帝后该当何罪?”
“渠瑶昨日见帝君思念姐姐几欲成狂,独自在飞尘湖边喝闷酒,嘴里还不时唤着姐姐的名字,心中不忍,便想化作姐姐的容貌暂抚帝君的失妻之痛,却没想帝君却将妾身真的当做了璟儿姐姐,与妾身……”渠瑶并不惧怕脖子上的软剑,只害羞地瞄了一眼凌乱的床铺,低头红了脸颊。
果然,郦渊的软剑慢慢从渠瑶的脖子上抽去,就在渠瑶以为郦渊接受了自己,欣喜不已的时候,森冷的剧痛却猛地袭上了她的脸庞。
“啊!”渠瑶不敢置信地捂着血流满面的脸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之情,“帝君……”
“璟儿只有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她,更不能对她不敬。”郦渊无动于衷地收回软剑,“渠瑶,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出现我眼前,逼得我杀你。”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随后,他命医仙夏叙送去了避子汤,并嘱咐夏叙看着她喝下去。却没想到,渠瑶却在夏叙走后用仙力逼出了药效,而且她竟然真的因那一夜有了身孕。
郦渊此后再也没有踏进鎏云殿一步,却让渠瑶有了机会瞒天过海将这孩子生了下来,偷偷养在深宫之中,起名郦浚。
只是医仙夏叙的名号也并非虚传,渠瑶用尽仙力也不过才逼出部分药性,仍留有大部分残留母体中,于是便使这孩子生下来便缺了三魂七魄,虽然能吃能喝却不能言语嬉笑,形如痴儿。
她想过各种办法,想要召回郦浚的魂魄,却在努力了多次之后被人告知,此子魂魄未出母体便失,绝无可能再恢复,除非将另一和他有相同血脉的神子灵魂置于这副身体之中,她还有机会再听到自己的孩子唤一声娘亲。
只是和他血脉相同的神子,除了皇璟所出的阿溯,还能有谁呢?但阿溯从小便由郦渊抚养,她连见面都很少见到。
直到她得知皇璟居然还有一子的魂魄遗留人间之时,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郦渊防她防得紧,这四百年她见阿溯的次数寥寥无几,自然不好下手,而聂月涟则不一样。他虽有神魂仙骨却投生凡间,皇璟明明找到他却又不知道为何不将他召回天界,这便给了她大好的机会。
在观察了几日确定皇璟对聂月涟并无多少保护之后,渠瑶便派心腹下凡间,杀了聂月涟,并在他魂魄进入鬼界还未轮回之时,从破寂手中取了过来。
本来破寂并不想将灵魂交给渠瑶,却在渠瑶告诉他聂月涟和皇璟关系暧昧之后,一怒之下便将魂魄交给了她。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聂月涟的魂魄与郦浚的身体融合,皇璟居然已经找上门来……
郦渊收起了穿花宝鉴,眼中的光芒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