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庥笑道,“昨晚上我便叫你过来来着,你自家不愿,这可怨不得我。”
“你可并没有与我说是这样好的地方。”
“那现下你晓得了,便就在这面住下吧,也省的我两头跑。”
“可你这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
“那又如何?谁不晓得你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
两个人才坐了没多久,慎之便进来禀报说白先生等人来了,沈婳要避,李济庥拉住她道,“不用避,是他们该避着你才对。”
“总是不太好,你们要谈正事,我在这……”
“无妨的,你就坐这。”李济庥硬是拉着沈婳坐下来,随后白琎玄等人便进来了,一瞧见沈婳先是都愣了一下,而后见李济庥神色若常的,便也没再说什么,这明摆着是不打算让沈婳避开的么。
沈婳还在想要不要同白琎玄打声招呼,还有杨卫询,进来的几个人里头沈婳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还有熟面但没说过话的。沈婳在那兀自矛盾着,李济庥却已开口同白琎玄说起话来。
说是丞相木骋怀已同皇帝闹得有些僵了,也总结了一下聂风在这件事中的功劳,说边疆战士应和之声声势浩大,再加上朝中之人在皇帝面前煽风点火的数落木骋怀几句,虽还动不得他的根基,但因为皇帝也对其有那么些意见,因此,在皇帝的默许助力下,朝中那是一片沸沸扬扬,满朝满野都是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
不过其实替木骋怀抱不平的也不少,人家毕竟也是门生遍天下,不是轻易好撼动的。
沈婳听得出神,手里头的扇子不知怎的没拿稳,“啪”一声落在地上,沈婳自家是被猛然一惊,白琎玄几个也纷纷望了沈婳一眼。
沈婳尴尬的不行,“对不住,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想扰着诸位。”
李济庥弯腰替她拾起团扇,那扇柄虽没全碎,却已是摔裂了,“困了么?要不上里间躺会去。”
沈婳接过团扇,忙忙应下,起身便向里间去。
李济庥瞧她这样,倒觉着好笑,嘴角不觉上扬,瞧的底下白琎玄等人止不住的在心里头感慨。
沈婳进了里间才长长松下一口气来,适才真真是丢了人了,沈婳暗道自家不中用,怎么上不得台面似的,再瞧瞧那摔裂了的扇柄,抚抚那狰狞的裂纹,想,还不知李济庥会不会为她摔坏这团扇这事恼她呢。
她坐下来,窗外竹林间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清风吹进来,这萧萧然的林下风气吹得人心头沁凉,可真是舒坦极了。
沈婳环视了一眼这屋子,这显是李济庥的寝房了,皆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十二扇的山水画屏风,靠墙细长几案上的一盆墨兰,壁上挂的是他自家仿的王羲之的(兰亭序),咦,那里还有一扇门呢。
沈婳站起来去瞧,推开门扇,便又是进入了一间屋子,原是一间穿堂,通着回廊,沈婳走出去,竟瞧见了一竹木小桥,桥下水流湉湉,小桥的对岸便是密密实实的竹林。
沈婳拎起裙角打竹桥上过去,沿着竹林间一条石板小道往深处走,小道蜿蜿蜒蜒,上头是苍苔的点点青痕,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
走了一截子后小道被一条细流切断,沈婳一跨步便跨过了小溪,一拐弯瞧见一石桌,石桌上还置着一局残棋,旁边还有一架古琴,沈婳起了兴致,将团扇放在石凳上,而后往古琴前一坐,指甲一勾,拨弦抹弦,琴音随着指尖流泻而出,是(广陵散)。
这里的环境这般清幽,令人难免心神散朗,沈婳直觉着自家的心也随着琴音四散开去,绕在这竹林间,像是在寻找与这琴音最初的主人心灵上的契合。
沈婳喜欢这里,因为这里颇有几分世外的感觉,像远离了尘世,似潇湘水畔,如落伽山林。这里的每一片叶子,每一只小虫小鸟似乎都是有灵性的,都会用自家所有的感官来感受沈婳的琴音,这里的一草一木便是她的知音,这令沈婳觉着分外清宁。
李济庥打小道上过来的时候,沈婳依旧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弹奏着(广陵散),李济庥便站在她身后瞧着她如痴如醉,竟也不知自家是醉在她的琴音里,还是醉在了她给的那种情怀里。
李济庥站在这听了两遍,在第二遍结束时,才上前去按住沈婳的手,“做什么总弹这一曲?”适才他们在书斋里议事,便听着这(广陵散)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大家都在琢磨沈婳小小年纪怎对此曲情有独钟呢?
沈婳抬首对上李济庥的深眸,“应景。”
“应景?莫非你也郁郁不得志?”
“不是,是应了这竹林的景。”
李济庥牵起她的手,“回去吧,这里到底寒凉,久了你受不住的。”
沈婳倒也顺从,拿起团扇来随着李济庥往回走,“你这里真真好,早不与我说,害的我日日在那喊热。”
“我原本便是想要你过来的。”李济庥瞧瞧沈婳手中的团扇,又道,“你适才怎的了?真是困了?”
“并没有,听你们说事听的忘了神,这团扇便从手里头滑下去了。”沈婳举起那团扇来,“瞧,扇柄这摔出裂纹了。”
“无妨的,回头重新给你寻一把便是了。”
回了李济庥屋子,沈婳问,“你的事这样快便商量好了?”
“都到了用晌午饭的时辰了,还快呢?你是弹琴弹得进入无何有之乡了。”又对慎之道,“将饭食摆在书斋吧。”
沈婳忙道,“我答应了小七,晌午同他一道用饭的。”
“你莫总坏人兴致可好?让沈梓郁自家吃去,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粘你粘那么紧做什么?有没有男人的样子?”
“可是我应了他了的,十一哥,要不咱们要小七上这来可好?”
“不好,他要是是个有眼力劲的,也不会往这来。”
“那我岂不是要失信于他?十一哥,你打发人去唤他来吧,他来不来是他自家的事,可我若不要他来,那便是我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