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定主意,在凌云寨只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找找看有没有梅小芳的芳影;第二件事是悄无声息地割下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人头,然后提着大当家的人头送到平阳州城南的天山药馆,了却梅山林的一桩心事。
现在可以说两件事都完成了,只是第一件事他不打算将梅小芳的悲惨遭遇以及惨死的经过讲给梅山林听,就让他留下美好的愿望吧。下落不明还有希望,已经摔死便是绝望了,莫雷不想让一个人绝望。
忽然想起粪坑里的那位仁兄说的话:“那个少当家前天晚上被人杀死了,他的那三房夫人被大当家赐死陪葬了。”莫雷觉得心里堵得慌,终于明白了梅小芳的心情的行为。
人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可是看看少当家那几房夫人的下场,莫雷不寒而栗。
是的,有时候死了比活要好,当将要面临生不如死的威胁时。
又想起二当家,一生杀人如麻,粪坑算是他的最佳归宿了。其实,这也不是莫雷故意而为之,谁叫他好死不死,偏偏在那个时候跑到茅厕里来送死?
快到山脚时,莫雷看着山道四周的雪松和黑黝黝的石头,前天晚上的情景历历在目。这里,正是前天晚上他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个匪徒和少当家的地方。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了,可是山道上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莫雷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他不是内疚,而是觉得还杀得不够。世上有些人本就该死,可就是没有人去杀了他们。
山脚下的雾气比山顶淡了好多,天空乌云不安地翻滚。
雨丝已经停止飘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莫雷一直非常忙碌,哪有时候欣赏风花雪夜?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悠扬的箫声。
在这万藾寂静的夜晚,冰天雪地之中,竟然有箫声!
莫雷马上停住脚步,遁声望去,发现箫声来自那座小山顶,就是前天晚上,他爬上去聆听南宫燕动静的那座小山。
箫声萧杀,如歌如泣,荡人心魄。
莫雷心神不禁为之一震,情绪竟不由自主地随着箫声起伏,时而悲痛欲绝,万念俱灰;时而惊喜莫名,心花怒放;时而彷徨无助,无限惆怅……
听着听着,莫雷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朝那座小山走去,他走得很慢,神情恍惚,失魂落魄,就像一具无生命的僵尸走在雪地上。
突然,莫雷脚下一绊,“呯”地一声,竟重重地跌倒在一块大石头上。
这一跌倒,倒是让他清醒过来了,他四下里望了望,摸一摸被撞得差点吐血的胸口,这才凛然醒悟过来:是箫声!是箫声侵入了自己的头脑,控制了自己的行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xiao的人功力欠佳,还是因为距离太远,又或者是因为这门功夫有其内在的弱点,箫声居然不能指挥莫雷避开脚下的障碍物。
一旦意识到危险,莫雷马上瞬间做出决定,他并不是决定去找那个吹xiao的人拼命,他还不至于如此幼稚。既然人家蓄意在这里等候他,便是表示这是对方安排好的场所,伏兵?陷阱?什么都有可能!他没时间去猜测吹xiao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他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那就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于是莫雷迅速运行飞豹功,朝平阳州方向飞奔而去。
箫声还在继续,莫雷的心又不由自主地被它所感染,甚至生出放弃逃跑的念头,更要命的是,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但是他的意识还比较清醒,他知道,只要一停下来,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于是咬咬牙,继续默念“甲寅”这句咒语,顿时全身强大的灵力迅速涌向双腿,莫雷只觉得双腿瞬间产生无穷的力量,简直像飞一样往平阳州方向而去。
飞豹功果然了得,只数息间,箫声便渐渐远去了。
莫雷没有停下脚步,好像跑步跑上瘾了一样。
一口气跑了小半个时辰,平阳州已然在望。
没想到飞豹功全力施展起来有这么厉害。
从凌云山到平阳州,本来马车信步而行要半天,快马飞奔也要一两个时辰,飞豹功竟然只需要小半个时辰!
看到平阳州高高城墙上的灯光,莫雷就像看到家里的灯光一样,松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
这一路飞奔而来,耗了他不少灵力,额头上也渗出了不少细汗。说实话,这是他最拼命的一次。想当初在幽灵谷考核飞豹功时,莫雷还是有所保留,未尽全力,故意让查天虎领先。可这次不同,这是逃命,他不得不尽力。
回头望望,身后黑魅魅的山峦挂在半空之中。
万籁俱寂,箫声已然听不到了。
这世上,能跑得过我的人并不多,莫雷如是想。于是回过头来,掂了掂手里的包裹,沉甸甸的,大当家的人头还在里面。
莫雷微微一笑,昂首阔步往前走。
“臭小子,想不到跑得还挺快的,老夫差一点跟不上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个声音充满沧桑,且略带点鼻音。
莫雷愕在当地,突然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臭小子,我在你后面呢。”
莫雷正惊愕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莫雷又猛地回头,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心里不禁一沉,此人好厉害的功夫!追得上全力施展飞豹功的自己,此其一;跑了那么久,附在自己身后,竟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不用呼吸一样,此其二;贴得那么近,说话声音如在耳边,竟然能躲得开自己的视线,此其三。
“你是谁?”莫雷沉声问。
“你又是谁?”那人不回答,反问道。
声源还是在身后,但是这回莫雷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就算回头,也看不到对方,自取其辱的事他是不会做的。还好从对方的语气里感觉不到杀气,反而感觉到有一股亲切的味道。
但是,让人附在身后,无影无形,无声无息,如蛆附骨,着实让他心里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