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统领!”逸之抽回剑来,“不杀他,你我都得死!”
“杀了他,你以为你就可以活么?”虞鸢跳上监斩台,秀眉紧蹙,“你自己看。”
柳逸之放眼四周,不禁虚汗涟涟,果然,不过半寸香的功夫,朝廷的援兵已经到了,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形成了夹层之势。夹层之内,官兵和他们的人马厮杀得难舍难分,刀枪相错,剑影叠叠,不时伴着风声和惨叫。夹层之外,更多的官兵层层涌上,执箭对准监斩台,就等着长官下令放箭。此样阵势,莫若神仙相助,他们就是插了翅,也纵难飞走。
“怎么办?”虞鸢望向陈默,“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么?”
陈默镇定地扫了官兵的阵势,面上表情却是没有太大变化,而是偏头直视着虞鸢,眼里闪过了不解。
虞姑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
“当年你离开了宿州之后,我也就离开了。一直在长安。”虞鸢知晓陈默的心思,回答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杀!”柳逸之不等陈默回答,抢先吼道,“保护统领大人,兄弟们,我们一起杀出重围!”
听到柳逸之的口令,那些人的气势更旺,仿佛全都没有看见外围的官兵,就只顾着竭力拼杀,妄图博出一条血路。
“当年在统领指示下,我们曾经以一敌百,我就不信,此刻区区小阵势,杀不出去!”柳逸之剑锋一挑,堪堪划向监斩官。监斩官倒也会些武功,只是赤手空拳显然已经拜下阵来,柳逸之得势,扬眉一笑,“狗官,拿命来!”青刃寒光一闪,咄咄刺向监斩官胸口。
监斩官已经不做他想,索性闭上眼睛等死。就在这时,陈默的眼神蓦然锋利,抄身上前,中指挑住柳逸之的剑峰,轻巧一弹,柳逸之的剑方向陡转,长刃正抵住监斩官的脖颈。
柳逸之不解,只以为陈默又要阻挠,气愤地质问,“陈统领!为什么他也不能杀?”
“你要想死,尽管把他杀了。你要是想活着出去,就最好给他留个活口。”虞鸢对柳逸之的鲁莽满是失望,“现在在我们身边,可是只有监斩官这一个把柄。你说他为什么不能杀?”
“这......”柳逸之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长刃逼近了监斩官的皮肤几寸,隐隐渗出血来,对其威胁道,“要想活命,就下令让狗官兵停手!”
“好,好......”监斩官哆嗦着点头,大声喊道,“快、快停手——”
刀剑霍霍,碰撞声、撕扯声混合着凄厉的惨叫,监斩官的声音与之相比太过微弱,于眼前的厮杀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监斩官额头满是汗水,竭力嘶喊道,“所有人都停手——”
这一声也只是比前面音量大了些,场中之人已经是杀红了眼,哪里还听的下监斩官的命令。眼看着伤者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陈默当机立断,擒住二十多斤重的木枷掷向红木大鼓,夺过柳逸之手中青剑,掠起监斩官,飞身纵向红木大鼓之上。所有人只听到一声闷沉低回的鼓响,震耳欲聋,还未有反应过来之时,一把青剑穿众人厮杀间隙而出,去势咄咄骇人,直刺向远方马上之人。
青剑掠风而过,龙吟呼啸,止住了所有的厮杀。
这一刻,居然静的出奇。
马上之人只是微微笑,黑色烈马,黑色长袍,轻偏头躲过剑锋,拍手打破了沉寂,“真不愧是庞勋的三军统领,好身手。”
陈默直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只不过,你以为,区区一个监斩官就能威胁到我们么?”黑衣人眉宇淡漠,“大家听着,此人朝廷重犯,理应就地正法!”
“慢、慢、慢......”陈默怀中的监斩官吓得舌头都打了架,连声叫道,“慢、慢......我还在他们手里,大家都给我住手!否则......否则就是谋害朝廷命官!”
黑衣人冷笑着,似乎没有听到监斩官的话,而是冰冷着道,“给我放箭!”
指令一下,数以百只的利箭密集如雨点飞溅着向他们射来,只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竟然连场中的官兵也都逃脱不了飞箭的扫射。陈默掠身而下,一面应付着飞来的利箭,一面还要保护着虞鸢的安全,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陡然一僵,全身冰凉。
阿心呢?
刚才明明是看到她站在潮涌的人群之中叫着他的名字,此刻呢,为什么没有听到她一丝一毫的声音?
难道她回去了?
不可能。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只有可能是——
不。不会。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陈默陡然一惊,只觉得脊背穿心的冰凉,极力在混乱而嘈杂的场面中搜寻她的身影,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粉色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了黑衣人旁边。
秦心先前从阶梯上滚落下之时,先是昏厥了一会儿,待她悠悠醒转,方看清了眼前的杀戮场面。
她当然认得黑色烈马之上的黑衣人。
在荒郊劫下马车的人,在临晋害死季夫人的人,又是现在下令放箭的人。
恨意上涌,秦心趁着场面的混乱悄声躲至黑色烈马之后。黑衣人只顾着注视包围圈中的场面,并未料到身后还有人,只觉顷刻间天昏地暗,黑色烈马凄厉地嘶鸣着,硬挺挺地倒了下去,黑衣人侧身跌下了马。低头,马身被插下好大一个伤口,粉衣少女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剑,怒视着他,“放了陈大哥!”
铁剑太沉重,秦心握不稳,手腕还在颤抖。
黑衣人冷笑着爬起来,面上表情阴森可怖,“秦小姐......”
“你......你要干什么?”秦心被他的面色吓着了,连连后退,退到无可退之时,拼尽力气握着铁剑一阵乱挥,心下越来越虚,“我可是手里有剑呢。你......你不要过来。”
黑衣人气急,冷笑着一步一步逼近她,手掌轻握,秦心手里的剑被甩出好远,“秦小姐,你现在没有剑了。”手腕一挥,竟是向着秦心打来,她一个柔弱少女,眼见是万万躲不过这一掌的。眼前突地一花,一只坚定而温暖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蘧然张目,陈默站了在她的身边。
另一只手,提剑直抵黑衣人的下颔。
他一身灰衣,镇定而笔直地站在她的身边,好如一座高大的山,可以替她挡风遮雨,可以让她坚实依靠。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她最珍贵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