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儇,对她这样好,她险些又要掉下泪来。张大眼睛,不让感动外溢,依言坐在了李儇的身边。李儇笑着把她拉入怀里,声音明朗地道:“朕在宫里生活这么些年,还真是没有碰到像你这样的女子。傻得旷古烁今,却总有那么一股任性的劲儿,让朕喜爱至极。亏得当初秦策保住了你,否则,朕这一辈子,都要了无生趣的过了。现在想来,冥冥之中,是不是一切都有注定了?”
命中注定的劫,和命中注定的缘,就像是几年前和陈默在一起的那个晚上,看着古井之上,在月光照耀之下的那一墙藤蔓,那样攀爬着,开出星星点点的紫色花朵,纠缠着,蜿蜒着,如命运一般,繁复错结,没有尽头。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单纯而快乐的。
现在的自己,是单纯的,却已经找不到那些简单的快乐了。
秦心在他怀里,被他抱着,很温暖。困意袭来,大概答了什么话自己也不清楚,好像是由衷地说了句,“皇上,你真好......”后面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李儇说了些什么,只是眼皮格外沉重,后面的话就听不清楚了。
一觉无梦,睡得格外香甜。被人暖在臂弯中的感觉,是安定到这个世界都停止了喧嚣,停止了争斗。好像只剩下了她,和那个暖着她的人。
醒来的时候,李儇已经走了。素厢叫醒她,她望了望自己身上裹着的厚厚的被子,问素厢:“皇上呢?”
“皇上五更的时候就起了,田令孜公公来叫,说是江南战势来报,他没顾得上合眼,就着黑蒙蒙的天,直接去了勤政殿。”素厢回答道。
“哦。”秦心黯然地应了一声。
他原来是这样忙,原来是这样的日理万机。那为什么父亲和哥哥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呢?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战乱和腐败,和名不聊生的状况呢?他明明已经很尽力了。昨晚三更才从勤政殿出来,五更又回了勤政殿,这样的忙。
她却还在给他添乱,让他不安生。
秦心洗漱完毕,叫素厢去请了秦策看看素昔的伤势。秦策一个劲儿摇头:“只怕是一条命也捡不回来了,阿心你也别太伤心了,不过是一个下人,这样子的事情在宫里太常见了。”
“可是她对我很好,对我的意义很大。”秦心摇头,面露不悦之色,“你们都只把宫里的人分为两等主子和下人,可你们明不明白,没有下人,哪里来的主子的富贵舒适日子?下人也是人,也有爹娘,也和我们一样知道冷暖。他们不是生来的贱命,凭什么活活让人打死?”
秦策一时语塞,也懒得和秦心较真,“我把方子开了,你照着方子抓药就行了。见不见效,听天由命罢。”
过了一会儿,素厢来报,说是册封妃位的圣旨拟下来了,她明天得要去给皇后娘娘拜茶。秦心瞧着素厢的模样,心想着,反正是明天的事情,今天倒是空闲着。那就一边陪素昔,一边看看书罢。寻了几本传奇来看,正看到兴起处,却听得门外有人在说着什么。素厢进来报:“任美人来了。”
秦心叹了口气,还真是,她躲着不出门,争斗倒是自己来找她了。既然上了门,不叫任美人进来于理不合,那就让她进来罢。多多小心就行了。秦心放下书,“带我去迎罢。”
任美人原本是站在门外等,白雪皑皑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小,抬起眼,看到秦心绿水裙衫翩然走出。泪水涟涟地就扑了上来,跪倒在秦心的脚前,攥着秦心的裙裾,呜咽着道:“秦芳仪......秦芳仪,我昨日失手打了你,实在是无心,希望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罢。我不想去冷宫,我不想去......我不想去!秦芳仪,那一巴掌,我千百倍地还给你还不行么。求您高抬贵手,不要让我去冷宫,那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不是啊......去了那里,我会死的......那一巴掌,我千百倍的还给你、还给你......”说着,啪啪啪啪地就自己往自己脸上扇起巴掌来,一声比一声响,没有几巴掌,脸颊就红了一片。
秦心看不下去,转过头,想到床上躺着浑身是血的素昔,仍是冷下心肠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并没有在皇上面前说什么要把你打入冷宫的话,怎么能说是我高抬贵手呢?你怎么了?无缘无故地一大早到我这里闹什么?素昔都快死了,你不过进个冷宫,吃点儿苦,有什么关系?”
“素昔......素昔......”任美人脸上惊了一番,显出一分疑惑,“素昔,怎么了?”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素昔现在就躺在床上,你要不要去瞧瞧她?”秦心气愤不已,“也是,她不过是一个下人,不值得你一个妃子去看她的。你不要在这里求我了,把你打入冷宫的人不是我,也和我没有关系。你自作自受,我也只有两个字奉陪,活该。请回罢。”
任美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眼里尽是落寞,还是抓着秦心的裙裾不放,“我不过是打了你一个巴掌,还也还了,我还这样不合规矩地求着你。你为什么就不能高抬贵手救我一命?大家都是妃子,何必这样赶尽杀绝?你以后还会遇上其他无数要和你争宠的妃子,你难道都要这样赶尽杀绝么?只要你在圣上面前替我求情,我保证,绝不和你争宠,做牛做马地报答你......”
“赶尽杀绝?”秦心从心底一阵寒凉,面上却不露痕迹地笑了,“阿心此生,从未想过要把谁赶尽杀绝,却总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要把你赶尽杀绝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若是你改了性情,即使入了冷宫,也会有出头之日。你就不要在这里白费苦工了。”
任美人还是攥着秦心的裙裾不放,秦心下了大力气才把任美人的手扳开,也不去看她,径直走回了屋子。坐在了素昔的身边,瞧着素昔苍白的面色,心态反倒平静了下来。她问一旁的素厢,“刚才我,是不是太冷漠了?”
素厢鄙夷地望了望窗外原先任美人跪过的地方,愤愤说道:“芳仪娘娘做的对,那个任美人活该!她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