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曹端一起来到球场的宦官宣布了赵佶的旨意的时候,众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临阵换帅的事情他们都是第一次经历,看向曹端和高俅这对冤家对头的眼神未免就有些不明的含义在里面了。倒是两位当事人象没事一般,胜利者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得意,失败者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失落,这一切倒像是和他们根本无关一般。
随着两位队正同时的一声“开始训练”,一场气氛尴尬的训练就这么展开了。
就在此时,球场旁边的一间小小的阁间内,孟冰涤和顺国夫人王氏并肩而坐,四只水剪明眸齐刷刷地将目光注向场中一个动作矫健的身影。
过了一阵子,王氏收回目光,笑道:“怎么样,还是我有眼光一些吧,这个夏严冒,哦应该是曹端才是,比起高俅来,也是不差分毫哩!”
孟冰涤闻言也不回头,依然目注前方,口中却毫不示弱:“我记得表姐你当初只说他很厉害,也并没有说他比高俅强吧。”
王氏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总比有些人有眼光一些,什么华而不实啊,什么能说不能做啊,也不知道是从哪张嘴巴里蹦出来的!”
孟冰涤闻言却毫不尴尬,依旧是懒洋洋地说道:“我看表姐你也不是什么眼光独到,只不过是被表姐夫一说,就信了而已。其实说到头来,还是表姐夫眼光独到,和表姐你可没有太大干系!我当初是第一次看他蹴鞠,自然不知道他是强是弱,若是多看几次,这眼光上又岂会弱过表姐你呢?”
王氏也不继续争辩,只是笑了笑,怜爱地望着孟冰涤如花一般的面颊,说道:“也许你说的对,你是我见过最有能为的女子,你虽然不工女红刺绣,但却颇能男子之术,遍读诗书,能言善辩,头脑灵活,若是你为一男子,若不出将入相也必能为天下大贾,但这又如何呢?你毕竟身为女子啊!你看看我,虽然你不会的我全不会,你会的我也颇多不会,但如今过得还不是一样快活惬意?”
说着,她面露温柔之色,轻轻地***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孟冰涤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表姐你不必每次都想方设法地将话题往这上面引。我知道你和爹爹的心思,不就是怕我终无人敢要,赶着想让我嫁为人妇这才罢休吗?不过,我的话既然已经放了出来,覆水难收,岂能轻易变更?”
原来,几年前的孟冰涤就已经出落成东京城最为美丽的女孩子之一,有人甚至把她和矾楼的领家马六娘以及如今的皇后,当年的刘婕妤并成为“东京三大美女”。刘婕妤如何美貌,大家不知道,大家只是从皇帝对孟皇后的冷淡和对她的专宠中看出一些端倪,但马六娘却是很多人都曾亲眼所见的人间绝色,听说很多人自见过她一次之后,心中再也没有任何美色,感觉到自己良缘无望之后,纷纷看破红尘,削发为僧以至于东京城的寺院一时竟有人满为患之叹。
而孟冰涤竟能和这样一位尤物相媲美,可见她的姿容之盛。只可惜当年的孟冰涤一心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之身,并不以自己的美色为喜,她放出话来,说谁要是想获得自己的青睐,除非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还要一生绝不二娶。这几个条件让一众爱慕者立即陷入了绝望的深渊,这几个条件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绝无信心的,不要说三个同时满足。但是孟冰涤作为当时皇后的嫡亲妹妹,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也没有谁胆敢强求与她。
如今,几年过去了,随着孟皇后的被废,孟家仿佛一夜之间成了瘟神一般,谁也不愿沾惹。与此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孟冰涤的心理也起了微妙的变化,暗夜之间,对着柳梢残月,未免有红颜易老,岁月如梭之叹了。但是,她作为一个自尊好强的女孩子,收回自己的话是不可能的。因此,事情就这么僵在那里。孟父和眼前的顺国夫人都曾想尽办法,但面临这个死结的时候,都未免有心无力了。
不过,王氏还是从孟冰涤这看似决绝的话中听出一丝不寻常来,“岂能轻易变更”岂不就意味着还有可能变更?至少她就是如是理解的。不过,她心下还是有些嗟叹,可惜了冰涤这等好女子了,若是在三年前有这样的心思,自己只要随便放出点话去,怕全东京城来求婚的青年才俊不踏破她孟家的门槛?只是如今现实逆转,即使以冰涤的卓尔出众,又有多少人愿意和她家联姻呢?纵使有些愿意的,恐怕不是一些为求闻达不择手段的恐怕就剩下一些单纯以色取人的歪瓜劣枣了吧!
她偶尔将目光转到球场上,看见曹端矫健的身姿,忽然想道:“这个人其实也不错,虽然听大王说起来身世也一般,但听说他还有点文才,他那首《夜来风雨》——,嗯,就是太色了一些。不过,他看起来和冰涤的那些要求差得太远了,尤其是他这样的性子,一看就是耐不住寂寞的,说不定外面就有一大群红颜知已,要他一生都不二娶,怎么可能?冰涤这么急急地邀我来看训练,多半也是出于感恩之心吧!她其实就是这么个知恩图报的人,以后若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恐怕这曹端也就会一辈子扎根在她的心中了。”
想着想着,一股倦意袭上心来,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且在这里看着吧,我有些倦了,先去休憩一下。”
孟冰涤终于回过头来,笑道:“我来扶你吧。”
王氏笑道:“不必了,这才几个月啊,哪里就那么金贵了?要扶恐怕倒是我该扶你了,毕竟你脚还没有好利索,还是伤员嘛!”
孟冰涤笑道:“哪里那么多废话,我孟冰涤岂是那样娇弱的的女子?再说,他们上午的训练也结束了,都赶着到外面吃午饭呢!说起来你们端王府也真够抠门的,竟连午餐也不供应一下。”
王氏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孟冰涤,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呢?原来风景已经不在了,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不过,你说什么午餐,是误会我端王府了,大王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抛头露面招待他们?”
孟冰涤脸上不屑之色一显,道:“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