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睡觉之前,曹端本来还在为两个群人怎么挤在这么个小破庙里而发愁呢,不想对方却在那首领的带领下,主动为曹端他们一伙铺好稻草,然后自己却在他们自己的马车边随便靠着睡下了。
曹端只好满腹狐疑的睡下了,翻来覆去几个来回,疑虑非但没有稍释,反而越积越深了。说实在的,这些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尤其是对自己。以他的逻辑想来,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但自己囊中空空,钱是没有得借给他们的。至于其他的,除了英俊的脸庞太过醒目之外,好像没有多少容易引起觊觎的东西了。问题是,旁边好像还有一个比他自己还帅上一点点的家伙啊,看他的样子倒是一脸从容,浑然没有被猎手盯上的担心之态,睡得倒是无比坦然。
不知不觉间,曹端便朦朦胧胧地闭上眼睛睡着了。次日早上,他一觉醒来,但觉神清气爽,庙外不知名的小花的香气远远地传来,令他感觉精神一振。
他一边感慨着“宋朝的春天,早上的空气真是太妙了!”一边睁开眼睛,不由愕然。
原来,不但自己的两位同伴已经起来了,对方四人也已经起来了,正一字排开,站在他面前。
曹端看见那首领恭谦的表情,不由暗惊,因为当初朱松无数次向自己伸手借钱的时候,好像就是这表情。唯一的区别就是:朱松因为是熟人,更直接一些,而这首领,则笑得含蓄一点罢了。
他正要开口喊道:“我没钱。”的时候,就听那首领已经率先开口了:“解元醒啦?”
曹端心中疑惑更深了,因为貌似几乎所有的人借钱之前都会没话找话地问几个问题,从《借贷心理学》(曹端杜撰)角度上来说,这叫“抛砖引玉”,明朝的“八股文”不是讲究一个“起承转合”吗?这些废话,就是所谓的“起”了。
“且看你怎么‘承’!”曹端一边想着,一边笑吟吟地说道:“是啊。”他心下忖道:“决不能提什么‘多谢你的野鸡’之类的傻话,那不是帮对方‘承’吗?”
不想对方竟然绝口不提借钱之事,说道:“小人等本来是要上路了,特来向解元辞行,不想解元却犹自翱翔在黑甜之乡,是以不敢蒿恼,没有惊扰解元吧?”
曹端暗道:“来了,来了,单为了向我辞行一下,就摆出这么大个阵势?而且若真要是不想打扰我的美梦,旁边那两位不是早醒了吗?向他们辞行一下也可以嘛!这话,恐怕也只有你们自己才相信!”
他嘴上却不咸不淡地说道:“没有。”
那首领笑道:“既然如此,小人等就先行拜别了!”说着,便深深行礼转身上了早已等在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
曹端大跌眼镜地张着嘴,他万难相信这几人就这样走了,竟然没有丝毫觊觎自己的羞涩的囊箧!
“然则这些人是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恭谦呢?”曹端有些头疼了:“我的人格魅力还没有到这样感天动地惊世骇俗的地步吧?真是见了鬼了!”
他一转头忽然看见朱松正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忽地想起他昨晚的坦然神情,不由心里一动,笑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对吧?”
朱松笑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他们几个看上你了!”
曹端一阵反胃,象弹簧一般从地上蹦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朱松显然也被曹端的动作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道:“你要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可没有打趣呢!”
曹端凑上前去,咬牙道:“你不要胡说,那几个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兔儿相公,休要来败坏你大哥我的声誉。今日这事以后休要再提,否则,别怪我杀人灭口!”
朱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半天也没有止住,直笑得曹端头皮发麻,心内发虚,走上前一把提起朱松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朱松这才渐渐止住笑声,说道:“大哥误会了,您这个样貌,虽然也算是过得去,但却不会为兔儿相公所喜的,因为我听说兔儿相公都喜欢粗犷的男子,所以,您大可不必为自己的后阳担心。小弟说的‘看上’,是指的马车内的女子,她们恐怕已经将您列入考虑的范围了。”
朱松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马车内的女子,我们只是从声音上听见过一点动静,一面都没有见过,何来看上之说?莫非你知道他们的来历?”
朱松笑道:“这些人乃是来自东方倭国的‘度种团’。”
曹端兴趣大起,道:“日本人?我说他们的口音怎么这么奇怪呢!那什么叫做‘度种团’呢?”
朱松“嘿嘿”一笑,道:“大哥您没有看见那四人都十分矮小吗?事实上,他们的高度在本国已经算是中人了。您想想啊,若您是个倭人,您能不急吗?是以,倭人多有乘船从彼国来我中州求种的。一般的倭女来到国朝,只到近海之地,见到容貌俊朗的便自荐寝席,直至成孕便乘船回返本土。但方才那一伙人,能将本族之女送到我内陆之地,显然不是平常人家了。而且,他们所选的都是本族最是端丽的女子来,若是被他们看上,不但享尽艳福,就是囊箧之中,从此也不必再担心少了银钱呢!”
曹端脑筋有些短路,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借种这种事情存在,听朱松这么说来,好像还蔚然成风呢!他奇道:“那你又是怎么认定他们就是你所谓的什么‘度种团’呢?你那点底细我知道,应当也没有见识过才是啊!“
朱松嘿然笑道:“这大哥您就有所不知了。去年秋闱的时候,小弟考试完毕,便邀了一群同年到处闲逛,便遇到了一个‘度种团’。嘿嘿,那女子不但美艳异常,而且那滋味,小弟自今仍是回味不已呢。那女子对我说过,他妈自便习练那床第之事,就是为的度种!这些富家的‘度种团’和平常人家的是不一样的,那女子不但是美艳的处子,而且一旦选准,便只从一人,成孕之后,便翩然而去,绝不拖累种主!你看方才他们那一群人,女子在马车之内,绝不现身。事实上,未经族长选定人选,那女子便绝不会露面,纵使有时候必须要下车,也必用绢布将脸面全部遮住。大哥您想想,这些女子非但美貌,又会伺候男人,最重要的是,您无需感情投入,时时还要受他一些帛财,岂不是男人的最佳外室?”
曹端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老马识途啊。他奇道:“这么说,你就曾经当过这个种主——猪?那你儿子岂不是可能成了日本人?你亲生骨肉成了异族之人,你就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