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新状元高中之后是要胪传的。
所谓“胪传”,就是殿试的三甲觐见的时候宣旨唱名。胪传完毕之后,赞礼官领着东班状元、西班榜眼二人,向前行至殿中的阶陛之下下迎接殿试榜,到达陛前的时候状元站得稍稍靠前一些,踩在中陛石上,这中陛石上雕刻着一条龙和一只大鳖,状元郎的脚就踩在那鳖头之上。这“鳖”又叫作“鳌”,所以,就有了所谓“独占鳌头”了。
曹端一听状元郎竟然是武植,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此刻满心都是去看看的念头。想一想,状元郎入宫觐见,有这么多的程序要走,虽然皇帝老儿如今病了,但程序还是要走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结束,自己此刻去应该也是来得及的。一想到这,他心里更是痒痒得厉害,当下便不动声色地说道:“今天的点卯就到这儿了,大家都各自办自己的事情去吧,至于具体职务的任务分配,咱们明日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既然我们干什么你都没有说,那我们怎么干自己的事去啊,难道就这么面对面坐下来发呆?王诜毕竟是主编,方才坐在那里扮木头已经有些时间了,此刻终于该轮到他发言了,忙说道:“等等,曹大郎,你让我们做什么去啊?”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想问又不好问的。
“你是主编,自然是听你安排了。”曹端早有些心不在焉,便没心没肺地随声应答。
王诜被噎得很是无语,只好不满地盯着起身的曹端。
也许的感受到王诜眼光里面的怒火,也许是良心发现,曹端老脸稍稍红了一下,来到王诜面前,咬着他的耳朵说道:“真要是不行,让大家讨论一下关于报纸这玩意的想法,还有日后的理想什么的就是,一天的时间很容易就过去的,兄弟是真的临时有事,拜托啦!”
王诜虽然满腹的不愿意,但看见曹端那满脸无辜的面孔,也只好点头答应了。他此时越发后悔起上了赵佶和曹端这两个小子的当,跑这来当什么主编了。以后自由身没有了,六娘要是想我了,我都不一定有时间去看他。更痛苦的是,自己坐在这个位子上,丝毫没有首领的感觉,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靠曹端去安排,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曹端却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无奈,他早已迫不及待地转身出了门。
这时候,孟冰涤忽地也说道:“王总编,奴家忽然想起家中也有点事情,不知可否告假一天?”
王诜此时心情很是不好,但一见孟冰涤秀美面容上的哀婉表情,嘴里竟又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个:“好吧!”这两个字出口,他忽然心气平了一些,看看四周这么多男人,留一个大美女在这里是不好讨论什么想法和理想的,这些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嘛。
孟冰涤道了声谢,不顾形象地拔腿就跑,惹来一阵唏嘘之声。此时虽然社会风气还是很开明的,但在“明道先生”程颢的影响下,社会上层尤其是学术界已经开始刮起了一阵保守的旋风。程颢虽然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但他一生可谓桃李满天下,而其胞弟“伊川先生”程颐尚还在世,这些人可谓是程颢思想的承继者和发扬光大者。所以,也可以说,如今的社会风气比起程颢在世的时候,更为趋于保守,象孟冰涤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拔腿就跑,完全不顾形象,在这么多儒门学子看来,无疑是很为稀罕甚至是不屑的。不过,不管是稀罕还是不屑,他们此时心里都无法不承认孟冰涤跑步起来的姿势还是很有美感的。
孟冰涤却没有那么多想法,她一阵急跑,就看见了前面的曹端,忙叫道:“大郎,等等我!”
曹端回过头来看见孟冰涤,心下很是诧异。以前孟冰涤唤他都作“曹大官人”的,现如今不但姓省了,还直接改称排行了,这令他多少有些不适应——他一直想不到在大宋还有这般主动的女子的。
不过,既然美女主动示好,曹端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是新时代的大男人,又岂能处处被动。他忙笑道;:“哦,你也有事告假了吗?”
“我是专为找你而来的!”孟冰涤此言一出口,忽地觉得不对,脸色一红。这话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曹端却似完全没有误会她的意思一般,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有什么事吗?”
孟冰涤见曹端这般表情,反有些失望,她内心竟有些希望曹端误会。当下,她微微一笑,掩饰住心中的失望,道:“你是想去探望状元郎吧?”
曹端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孟冰涤笑道:“方才一提到状元,你就有事要走,若是别人还可能猜不出,我明知道你和状元郎是知交,又岂能猜不出?”
“你怎么知道我和状元郎是知交的?”曹端有些警惕地问道。虽然孟冰涤很可能是对自己有好感,但他还是不愿意她到处挖掘自己的隐私的。
“当然是我表姐告诉我的!”
“你表姐?”曹端怔了一怔,忽地释然,孟冰涤的表姐不就是端王妃吗?自己在别人面前还可能有点隐私,但在赵佶面前,早就没有了。上次对付完马氏兄弟,赵佶甚至曾经暗示过他派人调查自己。既然调查自己,那自己身边的知交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曹端想到这里,心里略略松了松,说道:“你猜得很对,我是想去探望一下状元郎。唉,如今人家高中了,看不看的上我这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还不好说呢,我只好赶着去巴结他了,早一些的话,他翻脸不认人的机会就小一些不是吗?”
孟冰涤被曹端逗得一笑,说道:“你如今去哪里也找不到你巴结的对象的。因为他今日不到天黑是出不了宫的!”
“哦,怎么说?是了,以你的身份,宫内的这种程序应该还是很了解的。”
孟冰涤得意地笑道:“还有,按照常理,皇上对新状元都会有赐第的,他今晚铁定是要在他的新房子里面过夜的,你去他原来的地方,就是等到天黑也是注定扑空的!”
曹端赧颜笑道:“受教了!”
孟冰涤见他受窘,心中满是甜蜜,又笑道:“既然有空了,大郎是否介意陪小女子走走,散散心呢?”
曹端没有想到孟冰涤竟然会这样直言相邀,在这个时代,要说出这种话来需要何等的勇气啊,孟冰涤却毫不忸怩就出口了,这不能不让他万分佩服她的勇气。当下,他爽快地笑道:“自然乐于奉陪,只不知二小姐有什么好去处吗?”
孟冰涤笑道:“这前面有一座‘佛缘庙’,我打算去还个愿——”
“佛寺?”曹端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激动地说道:“你说这西角楼大街附近有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