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是一个家主承接仪式了,但曹端至少知道这种仪式是应该在宗庙举行的,而且前任家主至少应该在场,还有就是作为接任的家主,曹端自己不应该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的。
但现实不是如此,这个仪式就在这样诡异地状态下举行了,而且居然举行得很顺利,也没有人跳出来提出什么质疑的声音。曹端就是有满腹的疑问,看起来也只好等到仪式结束之后再问了。
好在这个仪式并不象他想象中那么繁杂,反而是有些太过简练了,就这么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拿到了象征家族最高荣誉的家主之印。这让他恍若置身梦中,看四周所有的人和物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似乎都很朦胧。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因为曹温没有参加仪式的失落和焦虑之感少了一些,心情也就恢复了几分清明。然后,他开始放下心来,觉得曹温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因为周围的人神情虽然都很严肃,但却没有丝毫悲戚的感觉,而若是一般家族里面家主出了事情,其他人即使心中很高兴,也一定会装出很悲戚的样子的。
定下心来之后,曹端就命无关的人员统统散去了,他虽然没有认出这个老人还有几位掌柜都是谁,但却知道大家一定有话要和自己商量的。于是,曹端就领着众人来到书房。
书房依旧是安静的,书柜上书的气息让这里显得比其他地方显得更加静谧。曹端一眼就看出,桌子上孤本《资治通鉴》不在了,他知道那一套《资治通鉴》是父亲曹温花了大价钱买到的,作为书房的“镇屋之宝”,曹温喜欢把它们摆在最显目的地方,很多时候就摆在屋子正中书桌上面。曹温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但有的时候却还是很有些童心未泯的,爱显摆就是他的一个性格特点,对于这一点,曹端摸得很透。因此,当曹端一眼看见桌子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又跳了起来。
既然是第十二代代家主了,原本属于曹温的正中上位曹端当然是当仁不让地坐下了,而他坐定之后,那些掌柜却还是木木地站在那里,看看起来都很拘谨。曹端看了一眼人群里面的云满,心下暗笑,云满从小经常抱他,和他说话从来都不拘束,连带着他的儿子云东做了自己的随从之后也是没大没小的,他不相信自己当上了这个劳什子“代家主”之后,云满就会立即对他恭顺起来。曹端觉得云满是在装模作样,便仔细看了云满一眼,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他装模作样的证据来,但令曹端很是失望的是,云满装得很像那么回事,眼中尽是肃穆之意,半分戏谑也没有。
曹端只好讪讪地说道:“诸位大叔大伯都请坐吧!”
众人眼巴巴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马上都坐了下来。
曹端笑道:“今日这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虽然没有点名,但曹端的眼神却径直朝云满望去,这里面他最熟悉的莫过于云满。
云满自然明白曹端的意思,只好笑道:“老防御今日定昏时分已经回老家去了,其实,他老人家的意思家主您肯定也明白了,就是想把家族的生意等事情都交给家主,事情安排好了,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走人的,这一点,奴才想,家主应该是明白的!”
曹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上一次在婺源老家的时候,曹温也是这样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原来这一次又是搞的同样一个把戏。但曹端始终觉得,如此重大的事情,他就这么甩手就走,还是有些太过潇洒了,尽管曹端觉得自己已经够潇洒的了。
云满也看出了曹端心中的不满,不由有些尴尬,事实上,曹温离去的一切细节都是和他商量的,就包括今天的这个家主传位仪式也是,家主之印也是交由他保存的,所以曹端对曹温不满,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对自己不满。不过,他也有些无奈,他和曹温的关系和他儿子云东和曹端的关系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本人年纪比曹温稍微大一点。说到忠心,整个曹家家族曹温也找不出一个比他云满更为可靠的了。因此,曹温不找他商量也是不可能的,曹温让他保密,他也是不可能不遵守的。
当下,他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方才那个传位仪式不是正式的传位仪式,只不过是一个过渡,因为如今家主身在异乡,故而一切从简,以后回到江南老家,还是要重新补的。老防御和奴才请这几位来呢,一则就是想让家主先和他们相互认识一下以后做事的时候有个沟通,二则就是让家主了解一下我们曹家生意的具体情况,以后居中指挥,心中也有个轮廓。”
他又指着方才司仪的那位老人介绍了一下。原来,曹家这一支迁往歙州之后,和原来的曹家本家还是有些联系的,而这支曹家的本家本是真定的,后来迁来了汴京。因为这支曹家里面出了一个人,使他们由一个不起眼的富家变成了一时无两的豪族,那个人就是大宋的开国名将曹彬。这个曹彬在历史上是的名气是很大的,他一生中最大的功绩就是灭南唐,亲自把南唐的才子后主李煜押解进了汴梁城。
而京城曹家是进一步崛起是由于曹彬的两个儿子曹璨和曹玮,不但都是宋初的名将,战功赫赫,还都曾经拜相,这样,就是一门父子三人都曾为相,这就已经是够显赫的了。然而,更传奇的是,曹玮的女儿还成了仁宗皇帝的皇后,曹家就变成了大宋有史以来最为强势的外戚。当今小皇帝的祖母太皇太后高氏就是曹皇后的养女,也是她的亲侄女。
不过母系的崛起对曹家来说却并不是好事,因为外戚是不能掌大权的,也有可能当初仁宗皇帝立曹氏为皇后的时候,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削弱曹家在官场上的强悍辐射力。自从曹皇后宾天之后,曹家就陷入了低迷。虽然子弟们一个个都是高官厚禄,却并没有什么实权。
这也是大宋的一大特色,因为大宋对有功之臣的封赏一般都是官位加上钱帛,很少有赏赐爵位的,这就造成了官员多,但大多数都是散官,并没有职,有官有职的才是真正的掌权之人。同时,这也造成了一个奇怪现象,就是很多官员死后还屡屡升官,贬官。最著名的就是王安石,他死后保守派立即把他一再贬官,而换了个皇帝上台,想搞改革的时候,又开始给他升官。王安石的仕途本就可算得上是大宋历史是上最坎坷的之一了,但若算上他死后的这些升迁,大概就可算是中国历史上最坎坷的了。
有点扯远了,回头说曹家,如今的曹家虽然已经有了一些落没的迹象了,但对于歙州曹家这个商人分支还是很有些看不起的,人定单薄不说,还没有什么权势,虽说还算有钱,但他们也并不缺钱。因此,态度上就有些不冷不热的,这次曹温本来想请他们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来司仪的,但他们却派了个老家人来,好在这个老家人年纪虽大,办事还算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