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端象做贼一般从玉津园的后门出来,听见远处虽然喧嚣已极,但近前的地方倒还清静,心下顿时松了下来。
他不象“齐云社”里面其他人一样渴望出名,事实上,当年的他也曾和这些人一样,整天盼望着出名,盼望着粉丝的尖叫和镁光灯的聚焦。但当有一天,他真的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成为了媒体的宠儿,他发现,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自由,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距离很远的东西,看得见,摸不着。
也许是曾经失去才知道自由的可贵,曹大官人如今一边观赏者路边不断飘过的野花,一边哼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事实上,曹端对于玉津园这一带并不熟悉,不过,今天的头号任务既然已经完成了,倒也不急着赶回去。因此,他也不问路,便沿着一条小巷向前而去。
忽听一个凄婉的叫声,然后便是一群男子放肆的笑声:“叫吧,叫吧,大家都去看蹴鞠了,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没有人来理你的!”
曹端心下大骂:“奶奶的,做色狼就做色狼嘛,还做得这般没品,连个台词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一点新意都没有,真是色狼中的败类!”
心下骂着,曹端脚步却毫无阻滞,迅快地沿着声音的方向奔去,果然,穿过小巷,就见一大群人正围着一个女子“嘻嘻”直笑,口中不断发出污言秽语。
那女子虽然五官并不算精致,但眉宇间流露出一种慑人的媚意,此刻遭难,更显得楚楚可怜,令人见之血脉贲张,既有上前将之抱在怀里好好怜爱之心,又有为其出头,打跑色狼的侠义之心。
不过,曹端见到这个女子却什么心都没有,因为他发现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善缘道姑。曹端虽然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但对于三姑六婆之类还是敬而远之的,尽管眼前是一个颇为动人的“姑”。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象曹端这么挑剔,有些色狼并不挑食,不论是姑还是婆还是黄花大闺女,只要是有姿色的,一概都不愿放过。就说眼前这个胖子吧,身材虽然臃肿,色心却不臃肿,他显然就对这个妩媚的道姑很有食欲。只见他伸出肥胖的大手一把抓住善缘那条道袍已经被撕破露出雪白肌肤的膀臂,“啧啧”有声地说道:“好妹子,你真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啊,哈哈,还穿道袍,我最喜欢你们这些穿道袍、僧服的小娘子了!唷,手臂上还绣个小鸟,好精致啊!”
旁边有一名帮衬讨好地笑道:“衙内,那不是小鸟,那叫鸳鸯。”
不想他这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的胖衙内忽然暴怒,喝道:“当老子不知道吗?就你知道的多!滚,滚一边去,别妨碍我和小娘子亲热。”
一群帮衬连忙灰溜溜地向后退开,那边胖衙内早已迫不及待,一把将善缘抱住,道:“小娘子,你就从了本衙内吧,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我绝不亏待与你。”
善缘在他怀里一阵挣扎,奈何这胖子力气甚大,她始终脱不开胖子的胸怀,反被胖衙内张开血盆大口,结结实实地在脸上啃了一口。
正当胖衙内“咋咋”地啃得有滋有味的时候,忽听一个人在他旁边说道:“衙内,味道如何啊?”
胖衙内心头正爽,居然空出辛苦操劳的嘴巴来,忙里偷闲地说道:“自然是好,我就喜欢这种上钩不易的小娘子。”话刚说完,他又猛地猛地想起自己不是把这些家伙都发落到一边去了吗?这小子居然还敢跑过来败我的兴,这不是找死吗?
于是,他决定冲冠大怒为红颜一回,来个杀鸡儆猴,让这群好管闲事的帮闲人等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后不该管的时候,也知道避讳。他倏忽转过脸来,喝道:“你是不是——”
忽地,他愣住了,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俊秀面孔,像是见到鬼一般。
“吴衙内,好久不见,想不到你非但没有长进。”曹端笑着说道,“竟然还更加没品了,竟然连道姑也不放过,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原来这胖衙内竟是当初被曹端从婺源逼得进京避难的吴德。也许是汴京的医疗技术不错,本来曹端以为他至少要在床上躺上半年的,没有想到就这么几个月,他竟然又生龙活虎了,这也可见色心对于一个人的疾病治疗的促进效果。
吴德见是曹端,身上的冷汗“倏”的一身就流了下来,下面那根本来已经涨得直欲破土而出的小棒子竟然神奇地偃旗息鼓,软软地躺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更是胆颤心惊,原来自己的一帮子帮衬人等一个个或卧或坐,都在那边痛苦地呻吟呢。
外援断绝,吴德当机立断,无需酝酿,眼泪已经“唰唰”地流了下来,“曹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丢了咱们婺源人的脸,丢了歙州人的脸,也丢了曹大哥您的脸。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咱们乡亲一场的份上,饶过小弟这一次吧,小弟以后再也不敢了。”
曹端见他眼泪说来就来,这一哭起来,不但情真意切充满悔恨之意,还抓住重点,强调了和自己的老乡关系,为自己放过他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应变能力堪称一流,不由刮目相看起来。他饶有兴趣地笑道:“乡亲?有你这样的乡亲,我——”
话未说完,忽见黑影一闪,脱离樊篱的善缘便象一只狸猫一般,倏忽从二人之间穿过,片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曹端看着善缘的背影,心下有些发愣,心下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使坏的同样是吴德吴衙内,当初百花妹子被欺负的时候,我怒火冲天,恨不能把吴胖子阉了,而她被欺负的时候,我竟然还有闲心在旁边欣赏了那么一阵子,直到关键时刻才出手呢?难不成就这么几个月,我竟然被东京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给腐蚀了,成了一个没有了侠义心肠的人?
忽地,他眼前一亮,想起了其中的原因所在:方百花看起来很端庄,惹人怜爱,而这善缘一眼看去就是一副浪荡的样子,让人觉得救于不救差别似乎并不大。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一阵脚步声起,曹端愕然望去,不由心下大乐,原来吴德也学了善缘那一招脚底抹油,正死命地向前跑去,浑然不顾他的一众帮闲的死活。曹端看见他步履蹒跚,但异常坚定地样子,有些忍俊不禁,竟然也笑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