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回:倩女讲史挥豪气,陶三郎一斗尸魔
却说三郎几个别了船家,站于河岸望着宽阔的尼罗河。三郎呵呵的笑了起来!佛儿问道:“师父,你笑什么?”三郎笑道:“我笑我们怎样子过河去?”倩倩笑道:“这未必难。想当年达摩祖师北上洛阳,遇长江天险之阻。也无船只过渡,只见江边老妇人抱捆芦苇。祖师向其化了一只,凭着一苇渡了长江。如今你我三人要渡此尼罗河,只是效仿达摩老祖未必不可!”三郎笑道:“你且试渡我看!”倩倩看见河边生着一丛茂盛的芦苇,走过去折下三枝来。与了三郎佛儿一人一支,自家拿了一支笑道:“小女子献丑了!”
遂将芦苇放在河面上,双脚一跳,轻轻跃上那支芦苇,那芦苇果然载着她飘然向前。倩倩拍着手大叫道:“好耶!好耶!我也芦苇渡得江了!”话未毕,扑通一声跌翻下水。三郎与佛儿岸边鼓掌笑道:“丫头,芦苇渡不得江,反跌做个落汤鸡也!”倩倩湿淋淋走上岸边,生气的叫道:“晦气,本来登得彼岸。定然是三郎做弄了我,教我跌了这一跤。”三郎道:“你这丫头,自家本事不济,怎么怨我?我哪里做弄了你?”旁边佛儿叫道:“师父,佛儿可否渡得江么?”三郎道:“你这佛儿,为师告你本事,绝无保守。如今临了渡江这样事情怎么返来问我?假如有朝一日师父不再你身边之时;你去问谁?”
佛儿道:“弟子知错!”三郎道:“你没有错,何以知错?”佛儿闻言,将那支芦苇撇向河里。叫道:“师父,弟子去也!”说毕轻轻跳上芦苇,却似脚踏平地一般。顿时冲波跃浪江心而去,须臾不见踪影!倩倩惊道:“这佛儿,越发好本事了!”三郎道:“佛儿心如明镜,身似菩提。自然登得彼岸。似你一天疯疯癫癫,终是好顽。怎样来仿达摩一苇渡江!”倩倩道:“我又不是出家人,如何心如明镜,身似菩提?”三郎道:“你真乃朽木不可雕也!”遂也将芦苇撇下江中,自家跳上来道:“丫头,天快黑了,磨蹭怎地?”
倩倩正有些恼他,说道:“我渡不得,你自去罢!”三郎道:“你上来,我与你一苇同渡。”倩倩听说这话,心中只是欢喜,道:“渡得么?”三郎笑道:“渡得,渡得。你上来!”倩倩果然跳上芦苇。看时;那支芦苇就如一叶扁舟也似,须臾登彼而去。好个郎才女貌一苇渡江,正是:
登萍双涉水,一苇渡大江。推波如过海,破浪似飘洋。
较船能万里,比舟敢相当。转瞬三千逝,登彼已通航。
三郎倩倩共渡一苇,那消片刻,已经到达尼罗河西岸。两个跳上岸来。早见佛儿笑道:“倩姐姐不羞,没有师父时;渡不得江!”倩倩正然心中高兴,听见佛儿笑她,背后来赶着佛儿厮斗耍子。天渐渐黑了,三个发愁无处过夜。佛儿便叫道:“师父你看,那里好大一片人家!我们好去借歇去来。”三个赶到那里观看;只见座座尖塔林立,更无灯火人烟,四周静悄悄地!倩倩叫道:“这里哪里是什么人家?倒好似个墓堆子哩!”佛儿呵呵笑道:“姐姐说笑话了,这般大的墓堆子,要许多人才够葬哩?”
三郎道:“传闻北非一国,尼罗河西有法老古墓,乃名金字塔。年代悠远,想来就是这里了。”倩倩道:“我说是墓堆子么!”三郎道:“只可惜今日天晚,不能观看其真面目了!”佛儿道:“这有何难?我们今晚在此歇息一晚,等到明日天光再来玩赏不好么?”倩倩惊道:“佛儿你说什么疯话?这大一片墓堆子,黑夜睡了,撺出几只死人鬼来,如之奈何?”佛儿笑道:“倩姐姐你好没道理。我们活人还不怕,却来怕什么死人?再说师父在此,什么死人鬼敢来?”正说间;只见火把通明,有人大嚷道:“什么人在此说话?”
三个看时;果见一班土人高举火把兵器,齐赅赅把他三个围了。三郎叫道:“列位,我们不是坏人。乃是外邦游客。只因黄昏渡江至此,天就黑了。不想误将你这里金字塔认做人家,才来借宿的。但还冲撞列位之处,请多见谅!”就有为头土人道:“你们是哪里的游客?将我邦圣地认做人家。都报上名字来!”三郎道:“列位听我说;我们是中国大明人士。我叫做陶三郎,这两个是我的徒弟。小的叫做佛儿,这姑娘唤作倩女。都是好人哩!”里面有个土人问道:“你们是中国人,可认得李白?”
三郎笑道:“又来作怪,怎么你们也认识李白?”土人道:“怎么不识,‘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月亮,低头思家乡。’就是李白做的诗!”倩倩听说哈哈大笑道:“你念错了!应当是‘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才对!”那些土人听说;一把上前来捉住三郎手道:“你等果然是中国人!请,请!”三郎道:“哪里去?我们远来到此,身上无钱打劫了。”土人道:“你们是中国客人,不打劫,不要钱。请你们到部落里面去睡!这里风沙大,到得明日早晨;就把你们活活掩埋了。哪里睡得?却不丢了性命!”
三郎道:“讨扰你那里,怕不好意思。”土人道:“远来都是客,我这里土地贫瘠,比不得你中国好山好水。只莫嫌弃就是!”三郎道:“说哪里话来?如此,请大哥带个路儿。”土人闻说欢喜,果引三个进来部落。只见里面许大范围,到处火把摇拽,明幌幌地。众多土人士兵执兵器四周巡视。土人引三郎进来三层门里。早有法老问道:“你们回来了!”土人道:“回来了。”法老又问:“打劫来什么物事?”土人道:“没有收获,返带来三位客人。”法老不喜道:“钱财没有,怎么返把人带来了?”
土人道:“法老,他们是中国人,所以带来了。”法老道:“怎见得他们是中国人?”土人道:“他们会念唐诗,还认得李白。”法老道:“你们是些死货,全世界都认识李白,终不然都是中国人?”土人道:“法老,他们气宇轩昂,服装与我们全然不同。是中国人哩!”法老道:“你且叫来我看。”土人遂叫上来三郎几个。那法老见三个生的面善,又是一表人才。穿着显然是中国汉服。慌忙下座迎住道:“不期贵客远来,失迎,失迎!”三郎礼貌道:“中国陶三郎与两个徒弟,佛儿,倩女。见过法老!”法老忙道:“不敢,不敢。”即命奉之上座,摆来茶果点心。复上座问道:“不知陶先生贵客远涉来此,有何要事?可有我等部落效劳之处?”三郎道:“实说与法老,三郎原来有三个徒弟。不想中途迷失了大徒弟,近来得信息,他正在贵邦落难。因此我三人远涉来此,实为寻找大徒弟的。只方才将金字塔错认人家,意欲告求一歇。幸得法老属下到来,问明身份,一同来此部落。才叫我等免去一夜风沙之苦,三郎在此做个感谢。”
法老闻言呵呵笑道:“原来这样。那金字塔乃是上古皇陵,可谓举世无双,并非人家居所。实不瞒你,我这里虽是土著之民,也早听闻你中华乃文明礼仪之邦。于贵邦人文历史更是喜闻乐见。只恨能力有限,不可涉足远去,深为遗憾!今日幸得陶先生师徒远来,等待吃了晚饭,可否替我们解说解说你那里的人情故事?”三郎道:“好说,好说!”指着倩倩道:“我这个女徒弟乃是个万事通。若论我邦人文历史,名人传奇。她无所不知。既然法老等人乐于听闻,等下我交她来解说就是!”法老大众闻言欢喜。
即命奉上晚餐招待贵客。吃晚饭毕,法老命部落族人,不论男女老少齐齐相聚,都来听中国历史。三郎乃唤倩倩道:“丫头,你可向法老族人说说我邦历史。”倩倩道:“若说历史,我不如你。还是你来说罢。若说名人传奇,等我来就是!”三郎走向当中,乃向众道:“列位,我邦历史源远流长,不知你们要听那朝事迹?那代君王?”众土人道:“从你国秦朝说起罢!”三郎闻言,即自秦朝一一演讲开来。
说的是秦始皇一统六国,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汉末三国鼎立,两晋南北朝,及至唐太宗贞观之治,宋太祖陈桥兵变,成吉思汗蒙古纵横天下,一直说到洪武爷南京称帝,国号大明。永乐爷修建北京。至此打住。只见那法老起身言道:“贵国果然天朝大国,君正贤良。只是这个永乐爷年间有个马三宝,我们最为熟悉。”倩倩哈哈大笑道:“你们说的是郑和。他已去世一百多年,你等如何认得他?”法老即命手下去将字画拿来。手下去了。须臾捧来二幅字画。法老命当即展开,看时;三郎倩倩连同佛儿都吃了一惊!
原来字画其中一幅是郑和西洋航海图,一幅是郑和彩绘影身图。上面印有永乐爷君王玉玺,绝非仿冒之作。三郎惊呼道:“法老此处怎生得来这样字画?”法老道:“这是我曾祖流传下来的。”三郎道:“敢情你曾祖与郑和是个相识?”法老道:“不是,不是。你等不知,我闪族部落世居红海之滨,专劫官商船队,劫富济贫。”倩倩道:“什么劫富济贫,不就是海盗?”
法老道:“姑娘差矣。我等虽然打劫,却从不打劫贫穷人家。只因我曾祖当年横行红海,名盛一时。有一朝,海上行来航舰两百多艘,高墙重桅,旌旗蔽日。这是何等壮观?这般规模的船队,我曾祖何曾见过?更不敢有打劫之心。当时马三宝沿岸停泊,引领一支军队走下船来。恰好相遇我曾祖,乃问道:‘这位仁兄,中国大明远洋航舰和平指挥使马三宝有礼!’曾祖看那马三宝时;身长九尺,腰大十围。眉目分明,耳白过面。齿如编贝,行步如虎,声音洪亮!我曾祖当时惊道:‘不敢不敢!不知马官人有何赐教?’马三宝道:‘我们中国远航来此,见此水域狭窄,烦问仁兄,由此向前还有多少里水路?可是与大海相通?’曾祖道:‘由此向前五百里水路乃是陆地。只有一条三百里大运河可以与地中海相通。’马三宝道:‘如此说来,前头可通达大海!’曾祖道:‘可通,可通!’马三宝当时谢过我曾祖,回归船队。不料马三宝航行至晚,不识红海水域,遭遇风暴,翻了一艘船舶。幸得我曾祖率人相救,并请马三宝同手下将官来至部落避难。直到次日,马三宝为答谢我曾祖相救之恩,相赠诸多古玩字画。而我曾祖则相赠了马三宝船队够两月饮用的水源。并且告之马三宝说:‘马官人,红海海道狭窄,又多暗礁风暴。官人船队浩大,不易航行。应当及早返航才是!’马三宝再三言谢;随之返航而去。故此我部落土人都以我曾祖为荣,世代爱好中国艺术,直到我的手中。”
三郎道:“造化,如此说来法老曾祖所传不止两件画卷?”法老道:“多哩!”即命手下去拿。果然见手下捧来许多字画,书籍,古玩之物许许多多。法老道:“马三宝当时欲赠金银,而我曾祖虽是海盗,向来也重情义。怎么肯要?马三宝这才赠之许多字画书籍的。”三郎与倩倩逐一来看;只见唐人诗话三十六卷。宋代词赋七十二卷。另有先秦典籍;《左传》,《战国策》,《楚辞》,《国语》,《尚书》,《诗经》,《尔雅》,《老子》,《庄子》,《论语》,《孟子》,《韩非子》……共二十八卷。两汉晋魏典籍四十卷。再有名人传奇,小说家言不计其数。
三郎笑道:“怪道法老部下会念唐诗,原来你这里珍藏许多中国典籍!”法老道:“却还有些为难。只因我等不识汉字,许多典籍都念不会。今喜陶先生来到,不如在此久住上些日子,来告诉我们识汉字如何?”三郎道:“这个却难,我们与你北非东西文化相差甚远,若想短期识得汉字,这是不能够的。”法老道:“这也无妨碍。烦先生在此住上年把两年,怕学不会怎地?”倩倩叫道:“若住得两年,却不误了我们大事?”法老道:“这样也罢!才听先生演讲历史,我等意犹未尽。还想要听你中国故事,请先生再来讲几个!”
三郎道:“我教我徒弟与你们讲些。”众人欢喜道:“愿听小倩姑娘来说。”倩倩闻言,上来兴致。跳起身来讲道:“既然你等雅兴,本姑娘就向列位讲一段三国故事。却唤做《关大王独赴单刀会》。”内中就有识得关公的,欢喜的高声叫道:“倩姑娘快些讲罢,正要听关公哩!”倩倩跳上长凳,一只脚踏在桌子上。讲开来那一段豪言壮语!但见那部落土人侧耳倾听,听到好处;忍不住拍手叫好!忽见倩倩把手一伸;高叫道:“拿酒来!”众土人笑道:“姑娘,没这话呀?敢莫是自家要吃酒?”倩倩道:“正是,正是。快快拿来。”土人忙端上酒来。着倩倩接住一饮而尽。把碗刷的一抛;慌得那土人一把接住,伸出个拇指道:“姑娘好酒量!下面要说什么哩?”
倩倩道:“正好说段南宋故事,唤做《岳武穆精忠报国》。”不说她正在那里说得兴起。却说三郎连日奔波,有些疲倦。就于偏处休息。佛儿是个佛家心性,不喜熬夜,早也依着强角睡了。三郎则自家盘膝坐下意欲闭目养神。忽见倩倩踏着长凳,端着碗酒正与众土人说得痛快。心下叹道:“这丫头,一路追随于我浪迹天涯,飘零四海。吃了多少苦楚,费了大好青春。真个有朝一日我救了黄泉生母,功成隐退之际。该将这丫头做何处置?量那永州深情,我也负她不得。”想到这里,不觉多了几分烦恼!只听见倩倩说到岳飞父子三人被害风波亭这里。众多土人无不扼腕叹息!
三郎亦在感叹。忽觉眼前一亮!看时;只见法老座旁放着一柄大刀金光闪烁。仔细端详;原来是张魁的降龙刀。三郎吃惊道:“魁哥腰刀何故在此?莫不是在此部落遭了毒手?不会,不会!我看这班土人虽则强悍,专门打劫为生意,却打的是不义之财。又如何会枉害他人性命?”此时入夜已深,倩倩也住了讲。众土人三三两两也都散去。只有法老来请三郎师徒偏厅休息。三郎意欲问他,又怕打草惊蛇,心意等明日再来问个明白。遂唤醒佛儿,一同去休息不题。
次日清早,三郎与倩倩佛儿私下说清原本,吩咐一番。两个私下应了。吃早饭毕;法老座上问道:“陶先生昨夜可还适应?”三郎道:“蒙法老盛情,三郎师徒颇为适应。”法老笑道:“既然如此,劳先生在此久居些日子。昨晚倩姑娘那传奇故事说得很好,我部落子民十分喜欢。还要听倩姑娘说哩!”三郎道:“好说,好说。”便指着那柄大刀问道:“敢问法老,我看这柄大刀不是一般。不知法老从何得来?”法老笑道:“这柄大刀乃是一个西撒哈拉汉子的。只因他行为不检,偷了我部落贡品。故此捉得他来,只留下这柄大刀在此。”
佛儿跳起来叫道:“你可知道这柄大刀是我师兄的!你说什么西撒哈拉汉子?你将我师兄关在那里?早早送还出来!”法老闻言惊道:“那汉子穿的乃是西撒哈拉服装,并非你汉人妆饰。怎么是你的师兄?”三郎道:“法老,这柄大刀实是我那大徒弟的。名唤降龙刀。而那个西撒哈拉汉子却实是我的大徒弟,名唤张魁,绰号伏虎郎。他未穿汉人服装定是为了遮饰耳目。不知他何事恼了法老?现今又在那里?请法老告诉我下落,感激不尽!”
法老闻听道:“既然如此,我告诉先生此事原委来。我这里范属北非,有四个土著部落。除了我八达里闪族部落外,另有两个原始部落和一个野人部落栖居在这里。这四个部落的子民相处是极为的不太平。战争,掠夺这是经常发生。部落之间无法和平相处这是无法避免的。这倒也罢,只因早年间来了一个食人部落,交我四部落子民无法生存,端的祸害至极!”倩倩道:“是什么食人部落这等暴横?”法老摇手道:“这个食人部落聚的都是妖魔鬼怪。而那个首领更是个妖中之王,好生利害哩!”
三郎发笑道:“妖中之王,这倒是个新鲜词儿。你还说说是个怎样子妖中之王?”法老道:“这个说来已久,只因我邦金字塔乃是上古法老墓而闻名于世。故此惹来许多的盗墓贼。有一朝来了四个盗墓高手,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子进到金字塔里面去的?只是他们不曾盗得一件财宝,却不知怎么盗出来一具干尸?不想那干尸出来陵墓,见了月光,就奇迹般的活过来了!当时将四个盗墓贼饮血而亡。之后横行边野,不知饮尽多少人的血才干休。那干尸饮了血,竟然皮肉滋生,毛发生长。就如生前一般。后来他弄大本事围做一个土城,啸聚许多兽人牛头人,精灵鬼怪,自家做了老大。一味的横行我四部落之间,专要吃人。故此我等呼他做食人部落。还是我四部落舍命反抗魔王,最终定下誓盟;我四部落每月送上供奉孝敬,才免去他吃人之灾!只是我四部落每月要轮流的献上一双童男童女,交那老妖掏心饮血。就在前向,我等在尼罗河游牧部落贩来一十五头猪,十三腔羊。共计二十八头牲口,要去供奉老妖部落。不想在中途着先生大徒弟捞去一个羊。二十八头牲口少却一个,怎么能上交老妖?你那大徒弟也是个大胆之人,他捞去羊走了便罢。他却在部落外头生起火来烤羊吃!我等望见炊烟,将他逮个正着。又费了许大力气才把他捉住。最终无奈,将你大徒弟并做个羊数一起送往老妖部落里去了。只留得这把大刀在此哩!”
倩倩闻言恼道:“如此说来,魁哥性命却不叫那老妖害了?”法老叹道:“这个其实不知。这番原要送去的不止牲畜,还有一双童男童女。只是我这里人烟稀少,难得有童男童女。就是有;那个又肯舍弃?只因没有奉上一双儿女,老妖将我护送土人全数杀了,未能一个回来。故此不晓得你大徒弟下落。只有小妖来信;说是七日之内不送去童男童女,就要灭我部落哩!”三郎道:“我那大徒弟在老妖部落已经几时了?”法老道:“今天第六个日子了。”三郎道:“明日就是交供奉日期,未知法老童男童女可有下落?”法老摇头道:“没有,没有。正好没寻处。”
三郎笑道:“还是等我来助法老一臂之力!”法老道:“未知先生怎样助我?”三郎笑道:“法老你莫眨眼,看三郎变个孩儿出来!”说未必,早也摇身变化一个童子出来。端的也变化得好!正是那:
眼观八尺汉,摇身三尺童。容颜多秀丽,小巧共体轻。
俊俏人人爱,活子喜王孙。正是千机变,造化出天真。
三郎这一变化,唬得法老跌下座来惊道:“才然是陶先生,一眨眼如何变作个孩儿?妙哉!妙哉!”三郎摇身变回原身道:“法老,我这妙哉本事是法老不曾见识。可多哩!”法老道:“终不然陶先生要这样变去做贡品么?”三郎笑道:“三郎正要这样。一来替法老解围,又则救了我那徒弟。”法老道:“我看先生变化绝妙,倒做得那老妖的敌手。只是那女童何处得来?”倩倩闻言,捻着诀;摇身变化一个秀气女童出来。也是那般小巧可爱!法老见了越发惊叹道:“呵呀!这姑娘不仅会口才。连本事也是恁地好!奇人,奇人也!造化,今有先生师徒在此,看那老妖横行得几时?”
即命奉上好些点心来叫先生师徒享用。倩倩笑道:“真个我们替你除了老妖,你当如何谢我们?”法老道:“真个除去老妖,替我们部落除却大害。到时要怎样相谢,凭你们开口就是。”三郎道:“不必不必。法老不知,这除魔卫道乃是我等职责所在。此番一则除了妖,成了功果。又则救了我那大徒弟。真个功德圆满时;三郎别无所望。只希望法老四部落能够平息纷争,和平共处就是了。”法老闻言感激道:“善人,善人。先生不愧为仁义之士。我部落自当依先生之言再不纷争,和平共处!”
三郎道:“还请法老觅个胆大之人,两个筐儿一支扁担。待我与徒弟两个坐进筐里面,只叫他挑着我们去那食人部落看看。”法老道:“明日才是期限,如何今日就去?略停一日,等明日再去罢?”三郎道:“不可不可。我那徒弟困在那里已久,迟则有变,刻不容缓!”法老道:“你也说的是。”即命人去准备。只见佛儿起身道:“师父,你与倩姐姐去了,终不然丢我一个人在此么?倩姐姐本事又不济,不若还由我去罢!”倩倩一把揪住佛儿道:“你这佛儿,此去也不是做客,也不是去看风景。乃是些要命的事业,你与我争嚷做什么?”
佛儿一把捽开手叫道:“你莫揪我。师父,还是你说;叫我去还是倩姐姐去?”三郎道:“好佛儿!师父知道你本事,丫头比不得你。只是今日难得这丫头有心去除妖。你便让她一回何妨?”佛儿道:“既然师父说了话,佛儿不敢不从。”正说间;只见一个土人汉子挑着一副担儿来了。叫道:“法老,我愿送陶先生师徒去食人部落!”法老道:“甚好!”三郎与倩倩变化了坐入筐里面,找两片荷叶遮盖着。那土人挑着担儿径望食人部落而来。
寨门外头,早有牛头人走出来喝道:“什么人在此窥探?”那土人慌忙道:“长官,我是闪族部落送法王童子来人。不是窥探者!”牛头人揭开荷叶来看;果见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儿。转颜笑道:“既是送贡品之人,进去说话。”遂引土人担上三进厅上。土人卸下肩上担子,朝上做个礼貌道:“大王,闪族部落送贡品来迟,万望恕罪!”老妖正在座上休息。闻说睁开眼来,问道:“你那担子里是挑的什么?”土人道:“告大王。一男一女两个孩儿!”老妖突的一下跳将下座,揭开荷叶来看;果见一男一女两个孩儿生的十分可爱。正然抱着苹果啃!老妖心下欢喜,依旧盖上荷叶。笑道:“好!好!你这番有功。且去账房领取三两银子买酒吃。”
土人闻言慌道:“不敢不敢!哪里敢要大王破费?只是饶我走路便是!”老妖道:“你去!”土人闻言分明奉了一道赦书。不顾那担儿,一溜烟儿跑回部落报信去了。老妖有了童子,欢欢喜喜。即命小妖将担儿挑去厢房供养,只等晚上受用。小妖应了一声;‘是’拿起扁担便来挑那担子。岂料那担儿一似千万斤重,莫想挑得起来。小妖没奈何叫道:“大王,这担儿重了些,挑不动!”老妖骂道:“混账!他两个娃儿能够多重?你挑不起来?”小妖慌了,硬着膀子舍命来挑。那担子却好似生了根一般莫想它动半分。老妖见小妖挑不动,觉道蹊跷,只把荷叶揭开来看。
只见两个孩儿在那筐中嬉笑自在。开口骂道:“这厮惫懒!在我面前弄什么虚头?”放开手,来捉那女娃。那女娃托地一下跳出来,在那大厅里面乱跑。那老妖慌道:“快捉住这个孩子,一会走丢了没寻处!”众小妖发一声喊都来捉倩倩。倩倩跳跳跃跃赶上老妖宝座,显个伶俐手段跳上宝座,把脸一抹,现出本相笑道:“老妖,你看看你姑奶奶是谁?怎敢无礼要吃我?”老妖空着手下面问道:“你是哪里的丫头,敢到此来欺人?”倩倩笑道:“老贼,我乃荡魔先生麾下欧阳倩女是也!闻听你这老怪物在此占窠积年的吃人造孽,着实无道。如今又老大无礼,困我荡魔门人。你是几年的里怪物?做了多少歹事?实实的供来!困我门人何在?早早送还出来!”
老妖大喝道:“泼丫头!老爷爷我是得道的圣人,你怎么认作是怪物?我几时困你荡魔门人?啐,休来胡说!倒是你错了计较不该来此惹爷爷我。看我不捉住你煎着下酒!”嘴里说着打,早听得耳边风响,原来三郎背后跳起一棍子倒来打他。老妖滴溜溜扭过那个头来,口里呵出舌头将杵缠住,飕的扯跌地上。三郎急又纵身跳起,猛的一掌去老妖天灵上一下,可怜把个头脑拍到腔帮子里去了。依旧拿了铁杵,放开手,将厅上小妖尽皆打死。那老妖没了头,只在厅里手舞足蹈的乱跳。倩倩上面叫道:“这老贼还没死,快打死他,打死他!”
三郎抡开杵正要打他。不意老妖本事好,伸开手,去腔帮子里只一下;捞出个头来。见到三郎挺杵要打,将条袖子一甩,把他拦腰卷了个满怀。三郎左右挣挫不得,霎时间;那袖子里伸出个六指手爪来,照他头上便下死手。三郎只恐也被揪了头去,无奈捻着长诀,将身子高长千百丈。扑剌剌一声响,将老妖袖子劵破。偷出身来,得势一杵将老妖打了个踉跄。那魔这才输了势头,跳转身,半空中逃命去了。三郎随即也纵身跳起,赶出部落几百里开外,忽然不见了老妖踪迹?按落云头,看那沙漠四周似火般炙热无边无际的,哪里有魔王踪迹。忽看到远处一座沙丘,并作八尺来高的一个山洞。赶到洞口探望,只见里面黑洞洞地不知几许深浅。
三郎笑道:“这厮断然是打怕了,躲到这里面去也!”抡杵挺进洞里。不上一里地方,背后轰隆一响,把个山洞闭做严严实实。三郎急转身叫道:“中这厮奸计也!”原来这山洞是老妖变化的,张大嘴妆个洞口子,正要哄他进来。三郎才进口里,只觉脚下一空,骨辣辣滚下去了。老妖哄了三郎,现出原身,笑呵呵,弄个大手段;张口去那沙漠用力吞下去。三郎跌下老妖肚子里,正好出去不得。却被他吃下来半个沙漠,从咽喉处沙沙倾倒入来。正是那:
老魔张大口,仁义错安身。比势无胜算,体内难纵横。
一尺千里境,来往肚中惊。诈困英雄汉,淹没对手人。
三郎在那老妖肚中迎着风沙,左右翻腾,上下跳跃。甚是觉得宽大无边无际!风沙又猛,且是没躲处。自家笑道:“这厮倒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漫无边际。风沙这等大,交我何以脱身?”正思跳跃时;早也跳不起来。看时;原来被黄沙没至膝盖处。片刻已没腰了。三郎陷住沙中丝毫动不得,焦急间;早被没至头顶上面。老妖此时住了口,收了法相。笑道:“这厮是个虚名,如今吃了你,不说与天同寿,也可与地并尊!”笑吟吟赶回部落,只见倩倩与那些兽人妖怪打到一处,正难解难分。
老妖喝一声:“小的们都住了,看爷爷来摆布她!”众小妖巴不得一声儿,一哄而散开去了。倩倩见老妖独自归来。仗着剑问他:“老贼,把我三郎怎样了?怎么不见他回来?”老妖嘻嘻笑道:“你那三郎是个草包,以自被我吃了。你莫要盼望他,赶上来交我凑一顿吃了!”倩倩闻言恼怒,大叫道:“老贼,还我三郎来!”迎着风头,仗剑来砍老妖。她却哪里是他对手,不上三合,着老妖袖子捆住,一把掷翻在地。叫道:“小的们,将这野丫头捆到后面囚了!”众小妖果一拥而上,将倩倩绑到后面囚禁不题。
却说老妖胜了这阵,径归本洞与小妖们只顾饮酒庆功。这晚妖精大众俱各吃得喠得酩酊大醉。老妖亦吃多了些,只斜倚在宝座上面盖着披风沉沉睡去。全然不知三郎在那肚中施为。你道一些黄沙如何埋得他住?当时脱出身子,不见上面下沙,欣喜道:“这老贼只道我死了故才住口的。”看看四周;无边的广阔。心道:“量他一个肚子能彀多大?怎就这般宽阔?”原来老妖这招叫做‘肚里乾坤’。但使大法,凭你许大物件掉下来,总不得满。故此叫做肚里乾坤。
三郎困在那里暗暗叫苦!正是:
肚里成宇宙,腹内有乾坤。左右无彼岸,升坠尽包容。
筋斗难进步,飞行枉用心。可怜三空境,只差日月明。
三郎困惑多时,心中一亮;忽醒悟道:“凭你至深至大,我便在此放起火来,弄做个火烧新野。看你张口我便乘机逃出。”口里一呵;只见熊熊大火漫空烧将起来。岂料肚中过于闭塞,喷出火来一会就灭。只弄得老妖烟熏着鼻孔里发痒。睡梦中;‘阿嚏’一声打了老大一个喷嚏。这一喷嚏不打紧,倒把三郎从鼻孔里面喷将出来。就地上打个滚子显出原身来;道声:“造化!”看那大小妖精吃醉了酒,俱都睡做地上不省人事。老妖盖着披风兀自未醒。三郎道:“这厮只认我死了,故才这般吃醉的。他倒有些利害,我且莫惊扰了他。等我后面去救我徒弟出来。”
不知三郎如何相救张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