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回:水帘洞师徒脱难,落凤坡三郎访妖
话说四金刚道:“佛祖指示,若妖魔难伏,须是请来赤脚大仙可降妖也!”三郎道:“这如来却又捉弄我,那个大仙他又行踪不定,叫我何处去请来这游神?”四金刚道:“无须寻访,见在福建福州是也!三郎可快快去请。”三郎闻言,即别四金刚,驾云望福州而来。半空上下,手搭凉棚四处探望。果见大仙一双赤脚,在那福州城外摇摇摆摆,正喝酒哩!正是:
赤脚大罗一尊仙,相貌昂然风采全。腰悬宝箓无生灭,云游四海在人间。
三郎见了心下大喜;按下与云头。那大仙大摇大摆,与他觌面撞了个满怀。见是三郎,大仙掉头就走,三郎赶上一把揪住道:“大仙那里去,三郎有礼!”大仙挣挣扭扭道:“阿耶,有什么礼?我又不撩拨你,你扯我怎地?放我走罢。”三郎道:“我又不是瘟神,怎么见我就走?”大仙道:“想你荡魔救母,不知劳动多少人助你成功。这番来找我定没好事,却叫我前去受苦,放手放手!”三郎道:“放了你,教我何处去寻?走,与我贵州去来!”大仙道:“我法力低微,助不上力,你还请另觅高明。”三郎道:“你不去时,告你一状,你罪不小哩!”
大仙道:“怎地说,我就有罪?”三郎道:“你可失了徒儿?”大仙道:“我并无徒儿啊!”三郎道:“那你可丢了宝贝?”大仙笑道:“你看我连鞋也没有,何来宝贝?”三郎道:“我没工夫与你胡谈,贵州妖怪总是你的干系,且和我去来。”大仙道:“还是个什么妖怪,你且说来!”三郎道:“在贵州水帘洞有一白蛇妖和夜郎先生,那白蛇将金钟困我徒弟,被我灭了白蛇妖,无奈那夜郎十分恶毒;随身有一副金铙钹,金光伤人,疼痛无比!也是我上灵山请下四大金刚前来降妖。俱被金钹所伤。四金刚受如来指示;若是妖魔难伏,须是请来赤脚大仙,却不是你么?还赖怎地?”
大仙听说惊道:“那如来没得事做,却来牵扯我。若是这样,还是我的干系。”三郎道:“是什么根源?说来我听。”大仙道:“那金钹是佛门宝贝,那夜郎却是我一养物毒蝎子是也。我原有雌雄两只毒蝎,加上身藏异宝,故百毒不侵。不料走失一只雄蝎已经多年,是我四处寻访渺无信息。不想他在贵州成精磨历三郎,我的不是。”三郎道:“那金钹既是佛门宝贝,如何落入毒蝎之手?这等害人。”
大仙笑道:“早是我蟠桃会上遇上弥勒三世佛祖,与他打了一个赌赛,尽聚天下百毒;炼熬一匙,交我服之。若还百毒不惧,是我赢了,但有一丝变色,是我输了!是我当普天神佛面前饮下一匙,毫无变色。佛祖输了,将随身一副金钹输我手上五百年,五百年后再取回灵山。那宝贝乃是通灵法器,善变化。若合钹声响;金光刺脑,百般疼痛难熬,还是你有些道行,若法力低些,一钹就死了!又善困人,若将人困金钹之中,非咒语不能解禁。直到五百年后,佛祖果然派佛童来取宝贝,恰是这一天,走失了雄蝎,必是他毒害童子,夺宝贝下山而去!”
三郎道:“是了,是了,如今水落石出,你也休赖,同我收妖去走一遭!”揪着大仙就走。须臾来至水帘洞,早有四金刚接住大仙,各自礼毕,大仙道:“你还去洞门叫战,我来拿他。”三郎跳下洞口;叫道:“野怪,贼怪,快快放我徒弟出来!”夜郎闻得叫喊,恼道:“我倒好心饶他五个,又来叫唤怎地?这番多响几钹,弄死你等,图个清净!”好夜郎;整衣束冠,跳出洞门叫道:“这厮老大无状,三番两复搅嚷得紧!不要走,吃吾一鞭!”那怪一鞭打来,三郎回头就跑。夜郎抡鞭来赶,忽听见高空叫道:“那业畜,怎么多时不归,着我这等寻访!”夜郎抬头见了大仙;慌道:“怎么主公来也?”
大仙口念咒语,金钹飞空,着大仙一把接住。三郎赶上前,按住夜郎便打。大仙叫道:“三郎,还觑我一面;饶了他罢!”三郎喝道:“野怪,今番伏法,还不放我徒弟?”夜郎哀哀道:“金钟乃白蛇之禁,恕我无能为力!”说毕地上一伏,现出一三尺长蝎来。四金刚道:“好个毒蝎子怪!”那蝎子被大仙呵一口气,只好寸来大小,挑在小指上;拿过葫芦塞进里面。笑道:“着你夫妻团员罢!”三郎谢过大仙,大仙当时驾云望灵山还金钹而来。这正是:
道分五行造化奇,魔合四象有玄机。正法归一休顽劣,邪侵八百莫牵连。
诚甚劳心苦中苦,驱伪须真志莫移。总识原来参本相,管教恶伏善皈依。
不表大仙去了,却说四金刚谓三郎道:“如今妖魔已伏,我等就此别过,回灵山复佛旨去也。”三郎一把揪住昆仑山不坏尊王道:“列位且慢!”四金刚道:“还有甚事?”三郎道:“我那几个徒弟还困在金钟之内,还劳四位一发与我去解救解救!”四个听说,当时随三郎入水帘洞中来。见了那顶金钟,四个惊道:“这般大个钟,如何搬得动?”三郎道:“四位天生神力自当有法驱使,何必吝啬?”
四个围住金钟四方,把手来抬,不坏尊王道:“里面徒弟听着,我等合力抬起,但有一尺空间,利索脱身,切莫延误,此钟非是纸做的,没许多力气抬它!”里面张魁叫道:“抬得起时我等自理会!”四金刚发一声喊,就往上抬,可怜抬得面红耳赤;只离地寸许再也抬不上来,叮当一下又罩个严严实实。四个坐翻在地叫道:“三郎啊,没法没法,抬不动哩!”三郎焦躁道:“若是这般;不救我徒儿了么?”里面倩倩叫道:“早是你不该打死我姐姐,失了解禁之法,脱不得身哩!”三郎道:“莫慌,还等我上天去走走,请玉帝发下天兵同破此钟。”四金刚道:“如此也好,你还快去,我等在此侯着。”
三郎跳出水帘洞,纵一筋斗上天去了。须臾来至南天门外。早有广目天王并马赵温关四元帅长揖迎道:“三郎何来?”三郎道:“烦见天帝,有事相求!”遂辞广目直至灵霄殿内。早见玉帝垂帘坐朝;四天师,李天王,南斗六司,北斗七元,并可韩真君都在殿前侍立。三郎朝上唱个大喏,玉帝问道:“三郎今番前来果又何事?”三郎道:“陛下,小臣在下界水帘洞内遇一白蛇妖,因她心怀旧恨;将我师徒四人困于金钟之内,是小臣奋力脱身,打死蛇妖。叵奈那顶金钟庞大,佛祖如来遣下四大金刚合力抬钟,金钟纹丝不动。眼下金钟内仍困住我三个徒弟,只得三日时间性命无存!故此小臣焦躁,烦问陛下;天庭之上可有大力之士?可借去下界水帘洞,解我徒弟之困也!”
玉帝闻讯,即问当殿文武:“众贤卿之中可有识得此钟来历之人?果然是何宝贝?”众仙俱摇头道:“臣等不知!”玉帝道:“既然不知,可有大力之士,且同三郎下去解救!”时有张天师奏道:“陛下可命李天王领二十八宿;并巨灵神、鱼肚将同三郎下去解金钟之困!”玉帝即下玉旨命李天王为解困司,领二十八宿,巨灵神鱼肚将并五百天兵下界助三郎解金钟之困。李天王即时领命;同三郎领兵下界,径至水帘洞中,与四金刚礼毕。
李靖谓三郎道:“怪道三郎束手,这大一尊谁人搬得动!”三郎道:“那白蛇未死曾说,此钟可与泰山并重,还是我大徒弟神力,加之我变化精妙,不然也困其中,绝难脱身哩!如今却害苦了我几个徒弟,又劳动众位,实在惶恐!”李靖笑道:“劳便是劳,只恐不得动!”即命巨灵神鱼肚将抬开此钟救人,回天有赏。二将得令,抖擞神威,喝声:“长!”身高几丈,两个左右立定大吼一声便掀抬金钟。
咦!正是:
金钟罩一尊,三徒困身形。往来多费力,劳神动天兵。
循环皆有理,和合状圆沉。南北无斗柄,左右难转通。
巨灵神鱼肚将两个,尽平生之力,抬得竖眉两道,双目圆睁。弄得满头大汗,金钟丝毫不见动!两个罢了手道:“三郎啊,不知是我等力小,还是此钟太重,我等用尽全力,丝毫不见它动哩!”李靖恼道:“脓包!平日饭便吃得,做起事来,只说无力!”三郎烦恼道:“似此如之奈何?”李靖道:“莫慌,还是一伙儿来抬,不怕它不动!”众将果将金钟左左右右围满一圈。李靖发一声令叫:“使力!”众神吆喝一声,齐心协力来把钟抬,却有恁般怪事,金钟丝毫不见动了。
众神使得力竭,一个个坐翻在地叫道:“嗓子也扯哑了,莫想它动分毫!难,却难!”里面张魁三个心慌道:“师父,此物定然也是个宝贝,善能变化,你越挪,它便越重。我等莫想脱身了!”三郎急了,向李靖道:“天王啊,玉帝差你下界,原是解金钟之困,如今一个个束手无策,怎地好么?”李靖慌道:“晓得这事不好做,我也不来了,却有甚法?”忽听倩倩叫道:“既然抬挪不动,可毁了它!”李靖笑道:“姑娘好头脑,此钟又不是泥做,纸捏,乃是纯钢之物。凭你毁得?”倩倩道:“天王好痴,你去天上请下雷公电母,雷屑电击,即便不能毁它,定然也打个洞,我们脱得身也!”
李靖欢喜道:“这倒说的是,烦三郎再上天一趟,请下雷公电母击毁此钟,可解困矣!”三郎道:“如此还劳列位稍候,待我请兵去来。”三郎又纵祥光来到南天门外,广目天王与四众道:“三郎如何复返?”三郎道:“金钟沉重,赖众神权威,毫不济事。还请雷公电母与我下界击毁金钟,可解困矣。”广目不敢相留,三郎遂入五雷府中,时见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迎道:“闻三郎荡魔积功救母,不知今日光临寒舍何为?”三郎道:“弟子在贵州水帘洞被妖魔设下一顶金钟罩困我徒弟,十分难动。是玉帝调下李天王二十八宿;并巨灵神鱼肚将同去解困,不料金钟是个如意宝贝,越挪越沉。更莫想动它分毫,只此无可奈何,特向天尊借下雷公电母下去击毁金钟,好救人也!”
天尊道:“既然三郎来借,怎好违悖。”即命邓辛二天君,并电母朱佩娘带行雷法器同三郎下界救人。神将领命,同三郎下来水帘洞中,与天王大众礼毕。雷公电母道:“若行雷掣电,恐伤了所困徒弟!”李靖道:“金钟丈来高下,可打击顶部,不伤徒弟。”雷公电母闻言,遣散大众,半空立定;将法器行雷掣电,只听见数声霹雳,打得金光四溅,也只打得钟声洪亮,莫想半分痕迹。雷神行雷三次,都是如此,金钟更无伤损。雷公电母向李靖道:“小神无能,不能击破金钟,当复如何?”
三郎道:“如今且待我上天去走走,再调下天兵天将,寻上两根结实绳索捆上金钟纽扣,我等齐心合力扯翻此钟;可救我徒弟!”李靖道:“此钟庞大,只恐无绳索能耐结实,未先救出人,绳索断做两截。”电母道:“我闻兜率宫太上老君有根幌金绳,若还借得来;可耐得结实。”三郎道:“如此,还烦天王上天调兵,待我向李老君借绳去来!”李靖遂上天调兵,三郎将身一纵,直上南天门,不惊灵霄殿,不入斗牛宫,一筋斗直上三十三天离恨天兜率院内。整衣撞进门来,见李老君正与两个童子下棋,只为一子之争;正在闹嘴。
见了三郎老君忙起身迎道:“仁义何来?”三郎见礼道:“有事相烦老君!”老君请了坐,命童子看茶。问道:“果然何事?”三郎道:“自与老君雷公山一别,未出贵州,就于镇宁水帘洞内遇一白蛇妖,因恼弟子灭她妖怪兄妹,怀恨在心;设下一顶金钟罩困我徒弟三个。此钟足有泰山之重,又是弟子鲁莽,打杀蛇妖失了解禁之法。前后劳动四大金刚,二十八宿并巨灵神鱼肚将众天神同去抬钟,那钟却是个宝贝,越挪越沉,纹丝不动。又请下雷公电母雷打电击;一发不能伤损分毫!弟子实无他法,还问老君此钟是何来历,当用何法破之?感激不尽!”
老君沉吟半晌道:“世界之物皆出自然。诚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又应道法而行,此钟自在我道门之列!”三郎闻言欢喜道:“果然出自那里?是何来历?”老君笑道:“我道门广大,就天地人而分,就有五宗四派八门,更加分支流派,数不胜数。若说此钟来历老道其实不知!”三郎听说,忧忧愁愁!道:“如此,还烦老君借我幌金绳一用!”老君道:“借来何用?”三郎道:“既无他法,唯有绳套钟钮,拽翻此钟。”老君闻言即解下袍带递与三郎。三郎笑道:“此乃袍带,怎是幌金绳?”老君道:“三郎不知,此袍带即幌金绳也!你还过来,我告你一篇咒语!”三郎过去,老君授诀已毕,就要离去。
老君见三郎满怀惆怅,于心不忍;叫道:“三郎且慢!”三郎返脑道:“老君是何吩咐?”老君道:“此去不能破金钟,可去南宗紫阳派寻钟来历!”三郎拜谢老君,离了兜率宫。降下水帘洞中,只见李天王已调下五百黄金力士等候三郎。三郎跳上钟顶,将绳子系上钟钮;捻着诀,喝声:“长!”拿着绳索跳下来。果有数十丈长;手腕粗细。李靖命众神挨次而排;好似长蛇一阵,直入水帘洞口。李靖与三郎发号施令;叫一声:“扯!”众神吆喝一声,人人威武,个个精神,合力拽起那根长绳来,但看:
幌金一练绳,结顶扣洪钟。前头金刚力,后头星宿能。
带契排长阵,拔河拽金尊。叫声还如沸,喊声似雷鸣。
索借无穷劲,挺足欲侧身。内柔成妙运,外刚串通融。
凭凭皆猛烈,拉扯怎放松。牵连三千众,公奋解樊笼。
但见众神齐声叫喊,凭凭使力,果拽得金钟左右摇晃,却并不见倒,钟里钟外,人人忧愁,个个焦躁!众神见钟不倒,发一声喊,尽力一扯,只听见泼喇一声;钟钮绳索洒脱,众神啊呀一声,望后便倒;纷纷滚出洞外,跌下瀑布之中,都变作了落汤鸡。那金钟巍然不动!
李靖见此跌足叫苦,只见众神从瀑布之中爬将上来,人人摇头,个个晃脑!都道:“自娘胎出世;未曾做过这等差事,是个什么玩意儿?这般不动!”李靖亦唉声叹气谓三郎道:“三郎啊,你实不该打死白蛇,失了根源,如今一味蛮干,它也不动,如之奈何也?”众神个个力乏,皆有退身之意,钟内佛儿道:“师父,恕徒弟们不能侍奉师父了,还请师父早些离此,自干功果去罢!”三郎心中焦躁道:“佛儿休说此话,师父不救你等,誓不独身前去!”转向李靖道:“告上天王,俗语云;好人做到底,望天王休生怠心,救了我徒儿再去。这份情意;三郎心中铭记!”
李靖道:“此钟非人力能动它,非我等不救,实在无法可行。”三郎道:“你等在此侯着,我去去就来。”四金刚道:“你还望那里去求救?”三郎道:“我借绳临行,李老君曾指示,若此番不能动钟,可上南宗紫阳派寻钟来历,我便望四川去也!”众神听说恨道:“你这三郎,既有老君指示,还借什么绳索?害我等劳神费力不说,还吃了一肚子水!”三郎笑道:“你等平日贯享清福,如今也交你等来吃点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众神闻言大笑!
三郎辞去大众驾云早到四川;按下云头,径往紫阳观中。行不许久,果见张伯端并石泰,薛光道,陈楠,白玉蟾等人正在凉亭下下棋,几个谈笑不绝。三郎整衣撞上门庭;果见他几个无忧穿鹤氅,个个气宇轩昂。三郎拱手唱喏道:“悟真先生,好自在啊!”几个见了三郎,纷纷起身迎道:“稀客稀客!”张伯端道:“难得三郎贵客登门,未知有何赐教?闻你救母路上,功果怎样?”三郎摇手道:“不消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着实难为,救母之事更是早哩!还是列位前辈自在。”
张伯端笑道:“你这后生!说我们自在。且不知我等昔日何等磨难才得今日自在哩?早是你不曾看见也!”三郎点头道:“先生说的在理,须知百般磨难才得一般功果,先生们今日成就,实是昔日何等磨历之果!”众人赞道:“好个仁三郎!”张伯端问道:“知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来我四川,果然何事?”三郎道:“先生高见,弟子贵州荡魔,在那水帘洞内有一千年白蛇妖,设下一顶金钟罩十分庞大,困我师徒四人,劳我大徒弟神力相助,才得我一人脱身,仍困住我三个徒弟。又是我一时鲁莽,打死白蛇妖,失了解禁之法。先请来四大金刚掀抬此物,只离地一寸更不得动。又请来李天王二十八宿并巨灵神鱼肚将贵州解禁。
巨灵神鱼肚将二人合力来抬,再不能动它分毫。众神合力来抬,亦不济事。请来雷公电母雷电打击,欲击毁金钟,分毫不能伤损!又去三十三天兜率院向李老君借来幌金绳套上钟钮,三千神兵合力牵扯。扯脱绳索,也只得金钟左右摇晃再不会动。还是老君临行吩咐我;若无法动钟,可来南宗紫阳派寻钟来历,故三郎冒昧前来,欲告求先生一个解禁之法!”
张伯端闻言笑道:“此番难为你了,那顶金钟来历,实是我处!”三郎惊道:“愿闻其详!”张伯端道:“想我自火烧文书,罪发岭南,后感先师刘海蟾CD授道,潜诚修炼;飞升仙道。隐居此四川紫阳观中,号‘紫阳真人’。不问世事,时常弈棋哦咏,十分自在!早在三百年前;我观外来了青白二蛇妖,二妖俱有千年道行。那青蛇心肠歹毒,是我将她逐出四川,不知何往。惟白蛇心存善念,志在修仙,我便容她观外修行。每每开坛,又许她座下听讲;颇知日精月魂,庚虎甲龙之理,更精通移山倒海之术。早在二十年前;白蛇亲来辞我,要别处修行。是我吩咐;切莫仗术害人,自此不知去向。
直至昨日,我观内一顶金钟不翼而飞。我心知是白蛇为祸,争奈不知去向,更不知困厄三郎师徒。实在惭愧!”三郎道:“先生不知,先生失钟;害得我好苦!如今查访得实,还劳先生走动走动,同弟子去收了此钟罢!”张伯端道:“这个自然,自然。”遂吩咐弟子:“你等在此相侯,待我解禁去来。”即同三郎驾云,早到水帘洞中。与李靖金刚大众礼毕。李靖道:“还劳先生解禁,我等好回天复旨!”
张伯端即时念咒;喝声:“起!”只听见叮当一声,那尊金钟冉冉飞空。但高一尺,瘦小一圈。直至半空之中,只好铃铛大小。先生把手一招;接住金钟,一把揽在衣袖中。众神个个称奇!倩倩三个解了金钟罩,如同官府发放一般拍手欢喜。李靖与三郎言谢道:“多蒙大法收钟!”张伯端笑道:“此钟乃是如意宝贝,本身足泰山之重,但挪一次,增重一次。三郎大徒弟神力挪动一次,劳四金刚挪动一次,再巨灵鱼肚二将挪动一次,感众神权威一次,又将幌金绳拽动一次,前后共是五次,足比五岳之重。你等如何动它?”
倩倩道:“还问先生何法动钟?”张伯端笑道:“我有独门术语,可以释重。那白蛇聪慧,被她悟去,可惜身死。此乃无极之方,元极之灵,太极之妙。非一朝一夕之功也。”李靖道:“正所谓;一物还归一物降。非蛮力所能及。幸喜今已解禁,我等就此告辞,他日闲暇,定当亲来四川拜会先生!”张伯端慌道:“不敢不敢!“三郎再三谢过李靖。李靖引众去了。又有四金刚拜别三郎;归灵山去了。
时有张伯端道:“此番虽说功德圆满,只是那白蛇颇有修为,悟性超常。只为一念之差,命丧三郎之手,端的可惜了!”张魁道:“白蛇仗术害人,师父打死她也不亏,有什么可惜?”张伯端即与三郎作别。三郎谢之再三,张伯端回四川去了。
三郎师徒脱了灾难,复又重逢,欢喜无限。三郎即去兜率院送还幌金绳,向老君倍言前事。谢了老君,老君欢喜。三郎原来会合徒弟,只见倩倩伏于赤练坟前放声大哭!三郎催促前行。倩倩哭道:“白姐姐有恩于我,好歹立个石碑日后探望!”三郎骂道:“死丫头,都是你这般多事,要来探什么亲,惹出这场是非,害我这场劳累。此妖死有余辜,你怎么这般留恋,立什么碑?既要立碑,又要嚎丧,还须守孝。在此待上一年尚是期短。没空陪你,我等走也!”倩倩不敢再说,止住啼哭,随三郎离了贵州,一路西行。不觉时光飞快,又是隆冬时节,但见了些:
落目何所尽,万壑冷松风。草衰枯木叶,一川浅冰凌。
梅岭将破玉,曲涧幽霜浓。虹藏影不见,何期雁归声?
三郎师徒一路行来;行至云南之地。正是;足行千里路,一步一花新。几个正行间;佛儿呵手叹道:“师父,好冷啊!”倩倩笑道:“你乃北方人,如何还怕冷?”佛儿道:“姐姐好会说话,北方人怎么不怕冷?再说此处寒冷,不亚于北方,真个冷也!”三郎道:“也是你衣裳单薄,故此寒冷。但看前方小镇,与你添些衣物驱寒!”张魁道:“师父好偏心,我也寒冷,只恐你见怪,故此不说。”三郎道:“一发添些把你就是,只恐无衣物合身!”张魁道:“但是师父送我,不管大小我都要了!”却说他几个行径半日,果见一所小镇,各自合身量定,拣了一套衣物驱寒。
离了小镇,至一小河边,见到一个女子,年芳二九,立于河边,泣目观望,啼哭不止。张魁道:“你们看那姑娘,这早晚不回家,兀自在此哭泣,断然不想活了!”倩倩骂道:“你这乌鸦嘴,她哭她的,碍你甚事?却来咒她寻死?”说不了,果见那女子舒身一跳,投河中而去。三郎见此,做起神法转化一阵阴风,将那女子救上岸来。那女子闭目一跳,指望落水,不料嗖的一声,返上岸来。狠下心肠,又往下跳。早被张魁一把扯住道:“你这姑娘,是什么缘故一心寻死?”
那女子呜呜咽咽那里回答。倩倩道:“看你正值妙龄,不眷恋此锦花世界,如何有此念头?”那女子只不做声。三郎道:“姑娘宽心,我等并非歹人,乃是侠义之士!姑娘端是何名姓?有甚冤屈,可告之我等,好替你做主!”那女子止住啼哭道:“你等却是何人,无端救我?”三郎道:“我乃陶三郎,这几位都是我徒儿。”那女子惊道:“莫非荡魔先生么?”三郎道:“正是。”那女子却就返了情绪,倒身下拜;口口声声:“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张魁笑道:“这姑娘却不疯了,才自救她,又要去死。这会又要救人?”
三郎喝退张魁,扶起那姑娘问道:“果然何事要我相救?”那姑娘道:“小女子姓颜,名冰。十里八乡素知我有些才貌,都呼我做赛西施,自幼定下一门亲事,乃邻村段玉段公子。我与段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是门当户对。原定于明日十五就来迎娶。不意天降灾难,拆我鸾凤之合!”说完,止不住腮边泪珠簌簌落下。倩倩道:“是什么灾难,你且道来,总哭何益?”
那颜冰止住泪道:“此去向前三十里,有一处地名‘落凤坡’。只因这落凤坡中不通人迹十分荒凉,却久居四个妖仙,此四妖更不做别事;但凡每月十五前后;一人捉上一个处男前去享用,从无间断。可怜我那段郎昨日与我闲庭散步,却被那几个妖仙转化一阵阴风摄将前去,留我孤身一人在此。料来我那段郎不得存命,教我怎不伤心,苟活何益也?”
张魁笑道:“每月四个,一年就要四五十个,你处便是母猪产子,只怕也不够捉哩!”颜冰道:“久闻陶先生慈悲心肠,大仁大义!如今妖仙无道,还请先生替我这方百姓做主救出我段郎,大恩没齿不忘也!”佛儿笑道:“这个不消你说,降妖伏魔乃是我等养家手段,区区四妖,更不劳我师父动手,我们做徒弟的就打发了。”倩倩道:“我们替你做主,你还寻死?”颜冰道:“救得我段郎时,如何要死!”倩倩道:“不死时回家去,年纪轻轻的羞不羞?且待我等前去施为,教你两个重逢!”
颜冰听说;称谢不已,拜别三郎回家去了。倩倩道:“好了,救人救出事来,我等还望落凤坡去也!”几个拽开大步,径往落凤坡来。行勾三十里;果见一两山逼狭之处。三郎把手指道:“徒弟们,你们看此处:岘连紫翠微,万里驱凤围。上通邻碧落,云开斗柄垂。凛冽生寒气,阴风吼如雷。满山侵狐虎,群行獐鹿肥。断然心惊地,妖魔尽成堆。我们须是小心耶!”倩倩笑道:“我们都是有功夫之人,怕什么?”三郎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那一尺功夫,差得远哩!”
四个一路言笑径望坡心而来。果见路边一块界碑,上写‘落凤坡’三大字。四个来至坡心,正好天色将晚。四处渺无人迹,但闻寒风啸吼之声。正行间;忽听见叮当铃声不绝。张魁惊道:“不好不好,我等晦气,想是道士赶尸,着我等撞上了!”倩倩笑道:“正好,正好,生来不曾见过道士赶尸,今日来开开眼!”三郎道:“胡说什么,赶尸应在三更,此时刚交黄昏,怎地赶尸?”倩倩道:“非也!你看此处荒无人烟,阴云四野,难分白昼。正是赶尸好去处,还管什么时刻?”佛儿把手指道:“前方莫非赶尸亭么?”几个放眼望去;只见一座牌楼,两层高下,荧荧有光。四个赶上一看;原来一处歇所,门口两盏大红灯笼;底下吊着风铃;叮叮当当的摇拽不跌。门侧印有雷府符印,两边金漆柱子上贴着一纸对联;乃是;
落凤丛中深岁月,
栖客仙境四时春。
门首栖凤居三个大字。倩倩见了笑道:“好笑好笑!这里幽冥一般怎称仙境二字?当改作‘栖客逢妖不见春!”正说间;只见里面走出一个道家打扮;
身穿百纳袍,腰束吕公绦。丰采非俗辈,体貌自逍遥。
那道士出首叫道:“却是何人来我门口议论?”三郎见此礼道:“长沙陶三郎见过道兄!”道士掳须呵呵笑道:“久仰久仰!还请里面叙话,”四个里面坐定。道士吩咐:“安排茶饭,招待客人。”三郎问道:“敢问道兄高号?”道士道:“贫道姓钟名钰,因精通一些风水《易》理,可驱邪镇魔。人称‘小钟馗’便是!”三郎道:“钟道兄,门口言语冒犯,还请见谅!”钟钰道:“好说好说!”倩倩问道:“钟兄,此处荒无人烟,怎么也做生意?”
钟钰道:“姑娘不知,此处落凤坡乃是去大理必经之路,旅客繁多,又是中途之地,生意好做。只因此处有些妖祟,又逢十五前后。客旅所以少些。只因我有些道术,住我店中,可保平安。但过十五,生意便可恢复。”三郎道:“不知此处是何妖孽影响过客?”钟钰道:“此处妖邪颇多,大都未成气候,只有四妖为祸。可怜我法力低微,不敢访他来历,但前去十里,有处观花亭是妖巢穴。”三郎道:“多蒙钟兄指点,待我访妖穴去来!”
毕竟不知三郎如何降妖?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