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远萧心急如焚的扑进父母院中,本就愁容满面的几个下人见到突然有人闯入,俱都惊骇不已,待看清是俞远萧,又都高兴叫着:少爷回来了。
俞远萧也顾不得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大叫“爹,娘,萧儿回来了。”一边向父母内院飞奔。
一曼妙少女从内院飞出,一把抱住俞远萧,哭着道:“弟弟,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爹娘都要疯了。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正是俞诗琴。这时内院中又走出两人,俞远萧娘亲扶着醉醺醺的俞子壁。看见儿子,俞夫人扔掉丈夫,跑过来抱住儿子嚎哭起来。俞子壁惺忪的醉眼此时也清醒了不少,看着俞远萧,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自言自语些什么。
俞潜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枯井无波,淡淡的说道:“进去说吧。”
俞子壁内院客厅,俞潜渊坐于上首,冷冷得看着俞子壁:“一个武王,竟然能醉成这样?你真是我俞家的好子孙呀。”
俞子壁满脸通红,嘴巴动了动,终是低头无语。
俞远萧母亲看到丈夫受窘,松开拉着儿子的手,道:“父亲大人,这事怪不得子壁。子壁得知萧儿受袭重伤,要入山内,大长老和大哥不让,还拿话激子壁,子壁受气不得,跟他们争论起来,后来几位太上长老制住了子壁,还把我们院子封了。子壁无法,才,才喝了那么多酒的。”
俞潜渊看着俞远萧母亲,道:“莲儿你不用为他开脱。我何尝不知道你受的委屈,何尝不知道你们担心萧儿。可是,作为一个武者,一味退缩,自暴自弃,有何用?是对得住你关心的人,还是对得住你的向武之心?十五年,十五年啦,我俞潜渊的好儿子,竟然自暴自弃了十五年。”
俞子壁猛然抬头,眼中精光稍现即逝,又颓然低头不语。
眼光扫过自己儿子和孙子,俞潜渊暗叹道:吾作何孽,竟至儿孙俱废?心中不免一阵刺痛,一时竟也无语。
俞远萧俞诗琴姐弟俩见爷爷在训斥父亲,自是不敢多话。
客厅顿时沉默下来,气氛很是怪异。
片刻后,俞潜渊叹了口气,道:“壁儿你好好休息吧,明日长老会商榷萧儿之事,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禁止已除,琴儿你也该回你自己院内好好修炼了。”
言罢起身欲走,几人连忙起身恭送。俞潜渊走到垂手躬身的俞子壁身前停下,在俞子壁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低声道:“注意身子。”
俞子壁抬头的时候,俞潜渊正转身离去。俞子壁似乎看到父亲眼角的晶莹,心头巨震,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俞潜渊走后,俞诗琴就拉着母亲问:“娘,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不但不让我们随意进出,竟然还要惊动长老会,你告诉我呀,弟弟不会有事的。”说着就哭起来了。
俞远萧搂住姐姐的肩膀,强笑道:“姐,你放心,我没事的。不就是不能修炼吗,我还可以干别的呢,你知道弟弟很能干的。”
莲夫人看着姐弟俩,不知如何作答。这些天女儿一直问自己,可是如何能说呢?望着丈夫,丈夫也是一脸颓废的茫然。
一家四人哭愁不止。
后来还是俞远萧安慰父母姐姐,跟他们讲述入山脉后的经过,自然是拣能讲的讲了一些,也是听得俞子壁三人悲愤感叹不已。最后俞远萧拉着姐姐离开,各自回自己小院。
次日,俞家长老堂总殿。竟然没有什么激烈的争论,半日工夫就大致定下了俞远萧的事情。原因有二:其一,俞潜渊昨天表现出的武尊强者的境界,对俞家众长老绝对是一种威慑。而且俞潜渊的表态也比较隐晦,众人能感觉道他想维护俞远萧,但是也不是那么坚决。其二,笑老亲自主持了长老会,这是俞家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而且,笑老在会上表现出了对俞潜渊的支持。如果不是俞子壁在会上吵闹,恐怕这次长老会持续的时间还会更加短暂。
自回家后俞远萧就甚少出门。这一日耐不住俞诗琴游说,虽说隐忍多过同龄人甚多,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况且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让自己散心。就跟姐姐出门到附近坊市溜达。
无精打采的陪姐姐转了几个药材铺武器坊,待回去时,看到一大伙人争执,隐约还听见自己名字。便忍不住拉着姐过去。俞诗琴见弟弟难得有兴趣,自是随他。
俞远萧这次出门没着俞家传统白衣,头发也散下,挤在人群中,倒是没有人认出。俞诗琴带着弟弟,武之气稍一运转,众人便不自觉的让出,有认识俞诗琴的人又惊又喜,这一带哪个少年不对俞诗琴视若天人?看着俞诗琴旁边的少年,自是以为是她所带的下人。
俞诗琴也不理会,带着弟弟挤进里层,只见一个少女对着七八个少年,其中几个是捂着流血的嘴巴,在那里喋喋不休:“莫以为你‘望月宗’了不起,不就也是个二等宗门吗?他俞远萧就是废人了,也瞧不上你。”
俞远萧认出那少女,竟是西门晓月。拉紧要上前理论姐姐的手,示意其不要妄动。
西门晓月依然是那么妩媚,冷笑着看着几个少年。
一少年道:“都知道俞远萧现在是废人了,马上范家就要退亲了,我们说说有什么。你个骚婆娘就这么护汉子,你有本事等着。这里可不是你‘望月宗’的地盘。”一边说,一边往后缩。
西门晓月媚笑的脸一寒,森然道:“看来你们是嫌打得不够。不管他俞远萧怎么样,也不是你们这等人可以随意侮辱的。”言罢作势欲击。那几个少年连连后退。
俞远萧松开姐姐的手便往外退去,这情形,自是不用多说。俞诗琴看看弟弟又看看西门晓月等人,略一迟疑,还是跟着弟弟去了。
俞远萧挤出人群,回头望了一眼西门晓月,心头一暖,禁不住又想起范茹萱来。此时西门晓月似有所感,向他望来,俞远萧赶紧一低头,便迅速离去。
俞远萧回家后,就再也没出过俞家。后来见族人态度大变,甚至不少下人言语及神态间都很是不敬,暗笑间难免懊恼。索性就待在自己院中,除了偶尔去看望爷爷父母及姐姐。每日大多时间都在“苍天流连碟”中渡过,虽然修为不能提高,但是见识和所学却也增长不少。尤其炼丹术的知识,更是让他沉迷。只是时常会想起范茹萱,不免难以释怀。
这一日,俞远萧刚从“苍天流连碟”出来,就有下人来禀家主有请。俞远萧心有所感,连忙换衣前往爷爷那边。进入俞潜渊院中会客厅时,见得厅中除了自己爷爷,还有一花信少妇在座,红衣如火,粉面含威,眉目间跟范茹萱颇有几分相似。心头大惊,嘴中叫道:“茹姑姑来了?”此女正是范家四长老范苋茹,范茹萱的亲姑姑,对范茹萱一向很好,俞远萧也是识得。
俞潜渊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对俞远萧道:“萧儿,我本不欲叫你前来,想着此事你还是在场较好,也好让你明白什么叫人情世故。”
范苋茹想着: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废了呢?父亲硬逼着自己来,自己何曾想来呀。心中虽暗自惭愧,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俞叔叔言重了,这事确是我们范家不妥,可是,可是萧儿这孩子。。。”不知道如何措辞解释,心中大囧。
俞远萧望着自己爷爷。俞潜渊看看孙儿,心头一发狠,索性道:“萧儿,你不能再修武了,配不上范家娇女,范家四长老是来退亲的。”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听到爷爷这么说出来,俞远萧仍是悲痛异常,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跌倒。
范苋茹在俞远萧进来之时便以神识探查道俞远萧虚浮的武士修为,见他如此,又是心痛又是惭愧,粉额上已冒出汗来。
俞潜渊道:“范四长老来意既已说明,就请回吧。”右手一弹,一张薄纸向范苋茹飞射而去。
范苋茹接住那张纸,眼光一扫,正是俞远萧范茹萱的婚书,巴不得早点离去,连忙躬身道:“打扰俞叔叔了,还请俞叔叔见谅。”
“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告诉范耀天那个老家伙,莫欺少年穷。”俞潜渊冷冷的对着范苋茹道。又大声对自己孙儿道:“萧儿,挺起你的腰杆子,记住,没有修为不可怕,可怕是自暴自弃。”
俞远萧哪里不知道自己爷爷心中的苦。父亲那样,自己又如此。突然一阵大笑,随即腰板挺得笔直,望着范苋茹道:“范四长老,我只想问一句,萱儿知道么?”
范苋茹看看满脸坚毅的俞远萧,叹了口气,道:“这事,萱儿压根就不知道。可是萧儿,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以后就断了这念想吧。”言罢,又向俞潜渊躬身道:“苋茹告辞!”见俞潜渊也不作答。便讪讪离去。
厅内爷孙俩俱都无语。俞远萧平静下自己心绪,对着俞潜渊道:“爷爷,萧儿不孝,让您受屈了。您放心,萧儿一定会让他们收回今日我们爷孙所受的屈辱。“
俞潜渊看着俞远萧,禁不住一阵爱怜,走到俞远萧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肃然道:“爷爷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