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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月亭住的是苏玉所在冶城军区分的房子,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加封闭式阳台,130多个平方米,装修精到,设施齐全,宽敞明亮,惬意极了。这样的家,高明文没住过,也没进过,即使老爸高德培家也没有如此讲究。通过这套房子可以看出苏玉是个生活品位很高的人。
大理石地面清洁明亮,高明文生怕踩乱了那一片洁净。正犹豫着,一双拖鞋递到他的手上。高明文抬头,看见已经有点发福的苏玉穿着家庭休闲装微笑着看着自己。
“谢谢!”高明文轻轻说道。
苏玉说:“别客气!快进来,菜都热了两遍了,有茅台,你跟月亭先喝着,我再上厨房炒两个菜。”
高明文说:“别麻烦了,过来一道吃吧!”苏玉摇摇头,非要去炒。
高明文走到客厅,坐在刘月亭对面。此时酒已经斟满了,刘月亭端起酒杯说:“兄弟,到家了,喝这第一杯之前,做哥的有句话要说,哥感谢你把苏玉让给我,她真的是个好女人,贤惠豁达会持家,在单位也是出类拔萃,当初兄弟你错了一步啊!”
听到这个话,高明文的眼泪下来了:“哥,我今儿喊你哥,你看我们都快奔五的人了,说这些话还有意义吗?世上哪来后悔药啊!”
苏玉在厨房听明文讲话,听到他说后悔之类的话,跟着也悄悄落泪。
菜炒好了,苏玉把它们端到客厅,然后跟两个都喜欢自己的男人坐到一起,说:“月亭,今天我的阿文哥哥来了,我想敬他一杯。”
刘月亭说:“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尽管平时你不喝酒,但今天你真的要好好陪陪阿文,他的心里苦啊!”
高明文说:“哥,你别说了,给兄弟留点面子好吗?”高明文不想让苏玉看轻他。
苏玉看出他的心事,端起酒杯说:“阿文哥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一次上我家的门,平时请你都不肯来的。眼见着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我什么话都不说,就祝你,对了,还有江南厂来年顺风顺水,兴旺发达,干了!”说完,苏玉把杯中茅台送入口中,泪水就下来了,也不知那泪水是辣出来的,还是触景生情,感伤往事,反正她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异常。
酒一下肚,苏玉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从小学一直聊到最近江南厂发生的事,最终还是想把她在新街口中央商场碰到周红梅的事说出来。刘月亭不让,说她酒喝多了。
苏玉说:“跟阿文讲也是对他的关心。”
高明文说:“是不是看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购物?那男人给她买单?”
“你怎么晓得?”苏玉很惊讶。
刘月亭说:“明文早知道了。”
“阿文哥,你打算怎么办?”苏玉关心地问。
“离婚!”高明文咬牙切齿地说。
“那高朋可怜了!”苏玉说。
“没有办法,谁叫他摊着这个妈妈。”
“既然如此,兄弟,我劝你不要伤心,为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不值得。”
“放心,哥,苏玉,我高明文这辈子一步走错,步步错,活该有此报应。你们放心,我不会倒下去的。”
“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和苏玉就放心了。好了,你的话题到此为止,不说了,我们来谈谈王娟。听我老丈人说,王娟现在在城北金桥市场批发服装,听说做得很辛苦,我想我们应该去看看她,毕竟小虎不在家。”
高明文说:“明天去看她,算给她拜早年,你们说呢?”
刘月亭看着苏玉。苏玉说:“看我干吗,你们明天去吧,我不得空,要在家洗洗,毕竟后天就三十了。”
吃完饭,刘月亭邀请高明文到他的书房坐坐,高明文看了看手表说时候不早了,要回去。刘月亭说:“回哪里去?回你的家吗?“高明文没有说话。
“别骗我了!”刘月亭说,“你是想回到你的办公室,睡到那张冰冷的办公桌上,对吧?”其实,高明文还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鼓楼小区。但他暂时还不想让父母知道他和周红梅的事,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回办公室是他唯一的选择。
“留下来吧!你跟月亭就跟亲兄弟一样,晚上你们睡一块儿,我到刘苏床上睡去。”苏玉边收拾桌子边殷切地望着高明文,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关爱。
想到明天还要和月亭去看王娟,高明文答应留下来。
2
腊月二十九,天转晴。刘月亭开着江南厂办公室的桑塔纳,载着高明文去找王娟。
自从离开教育岗位后,单位就把分给王娟的住房收回了。她现在带着一双儿女跟父亲王凤山住在鼓楼小区。
等刘月亭把车开进小区大门,发现小区里的干部、群众在街道人员的带领下正热火朝天地开展扫雪清障活动,那情形一下子让刘月亭、高明文想起在乌鸦山时的峥嵘岁月,他们心潮澎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明文,反正车也过不去了,我们帮他们干吧!”
“好啊!”从两位老大爷手上接过铁锹,二人加入到铲雪的行列中。干了一会儿,他们看见苏定远正在叉着腰指挥:“你,到那边!你们,到那边,一定要铲干净了!还有你、你,跟我来!”那情形看起来一点不像70岁的老人。
刘月亭和高明文上前问候,苏定远感到很惊讶:“你们怎么来了?苏玉呢,还有我那宝贝外孙女呢?人呢?”刘月亭告诉他,她们没来,苏定远有点失望。“没来就没来吧,你们也跟着干,人多力量大嘛!这小区哦,人来车往的,把人滑倒了,还想不想过年啊,我说得对不?”
高明文说:“伯父说得对极了!”
苏定远说:“快去吧!”
“是!苏总指挥!我们排一定完成任务!”苏定远张嘴笑了,仿佛回到了乌鸦山……
刘月亭突然想起他们来的目的是找王娟。苏定远说:“刚才还看到王凤山那老东西,找到他不就找到他女儿啦!我帮你们喊喊!”说完,他双手窝成话筒冲着那边的人群喊:“王凤山你个老东西,有人找!”喊了两声,王凤山喘着粗气跑来问:“哪个找我?”
刘月亭和高明文站出来说:“是我们找你,不!确切地说是找王娟。”王凤山有点失望地说:“找王娟啊,刚才我还看见她来着!王娟,王娟!”王娟听见有人喊,就挤出人群跑过来。尽管已经是40出头的人了,王娟仍然保持着姣好的身材,齐耳短发,全部被烫成弯弯朝上的形状,显得成熟干练。或许是生活的重压以及年龄的原因,王娟脸上已经布上不少细细的皱纹,每一道都似乎讲述着艰辛的往事。
“王娟,还认识我们吗?”刘月亭故意问。
王娟惊讶地叫道:“哎呀,是刘排长和高秘书呀,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是特意来看我的吗?”王娟激动得不知把手放在哪里好。
“我们是特意来看你的,你能请我们到你家坐坐吗?”刘月亭说。
“给你拜个早年!”高明文补充道。
“看你们客气的,都是老同学了!”王娟说完,显得有点犹豫。
“怎么,舍不得请我们去你家喝口茶?还是因为小虎不在家,感到不方便?”刘月亭开玩笑地说。
“哎呀,刘排长,过了这些年,你还是喜欢编排人。说真的,我还没有我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这几年一直跟我爸住在这个小区。不过,没关系,尽管简陋,都是老同学,我相信你们也不会笑话我的。”
“看你讲的,多难听,是不是生意做久了说话都虚了?王娟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高明文说。
王娟笑道:“明文说的不错,三山五岳,沧海桑田,山河如此,何况人呢?人是会变的,我就是个例子。”
说完,三人都笑了。
走进王娟父亲家,高明文以为走进了一个百货仓库,里面堆满了鞋子和服装。这些商品发出来的各种气味,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刘月亭有咽喉炎,受到这种刺激,立即咳嗽不止,搞得王娟不好意思,赶紧倒了一杯水给月亭润润嗓子。
等坐定了,刘月亭问王娟:“为何不在店铺附近找个仓库?”王娟说:“店铺附近的仓库租赁费用太贵了,自己是小本经营,何况父亲一个人住,有空地方能省就省一点。”高明文说:“没关系,看起来比我那要好点。我那里结婚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东西一样没换,都老掉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