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孙世杰不冷不热地招呼着,心里却揣摩着陈麻子来访的目的。陈麻子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后说:“你陈叔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我也不找你的麻烦,这回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一定要给我做。”
孙世杰沉吟了一下说:“陈叔,别看你在外面混得很不错,不过我问你,你有建房资质吗?”
“陈叔要是有,你就给陈叔做,对吧?”
“那也不一定,你在外面混,应该懂的。”
“我懂,能不懂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叔提,叔照办就是了。”
“那好,你回去吧,让我考虑考虑。”
过了几天,陈麻子见没动静,就从银行取了2万现金,又提了2瓶茅台和1条大中华去孙世杰家公关。还是那条狗,汪汪叫得欢。还是路琴开的门。
陈麻子走进客厅,问:“孙书记在楼上?”
路琴回答:“他不在家,下班就出去了。”
“干吗去了?一会儿能回来吗?”
“哪个晓得,一天到晚在外面跑,把家当成旅馆了,气死人了!”
“不能这样说啊,毕竟是一村之长,兴许往后就会好了。”
“叔,你不晓得哦,世杰的心可大了,哪有往后啊。”
“他还想干什么事?”
“他不肯说。呃,陈叔,你坐啊,我泡杯茶去。”
“不用了,路琴,这是2万块钱,希望你在孙书记面前吹吹风,让他把办公楼的工程给我做,如果成了,我还会加5万块。”
“叔,钱太多了,要是让世杰晓得了,他会扒了我的皮。”
“哪能呢,你尽管放心收下。好了,叔走了。”
“叔,慢走啊!”路琴招呼着,见陈麻子走远了,拿起两沓子百元大钞,蘸着口水一张张数,比当年数10元小票还起劲。
夜深人静,路琴睡着了,孙世杰拖着疲惫的身子洗罢上床,头刚落枕,就弹了起来,他发现枕头下面硌得慌,拿开枕头,发现下面有两沓子百元大钞。
“路琴!起来!”他大声吼道,惊得女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女人揉着眼睛埋怨道:“干什么啊,半夜三更大喊大叫的,还让人睡不?”
“睡!就晓得睡!看你胖得跟猪似的!”
“你一直嫌我胖,我胖也是你老婆。那个骚女人再狐媚,你们也得给老娘偷偷摸摸的。”
“呆鹅,你说哪个,别扯远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跟大队卫生所那个骚女人,哪个不晓得,全周村的人都晓得了,你还有脸说?我呸!”
“再胡说,看我……”孙世杰举起手,很想在女人肥嘟嘟的脸上掴一掌,但他忍住了。
“你打,怎么不打了?你个孬种,不打是孬种!”
“好了,我不跟你胡扯,我问你,这钱是怎么回事?”
孙世杰拿着钱,恶狠狠地看着女人。女人心虚,就把陈麻子送钱想承包办公楼的事说了。
孙世杰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说:“我跟你说啊,你是呆鹅就是呆鹅,你也不想想陈麻子是什么人,他一直跟我们孙家不对付,你还敢跟他不清不楚?明天赶紧把钱还给人家,听到没有?”
“那工程还给他做啊?”路琴缩着脑袋问。
“给他做?我倒是想啊,我能做主吗?睡觉!”这几年,女人越来越怕孙世杰了,明知卫生所那个女人常常勾引自家男人,也只能忍气吞声。
4
第二天,孙世杰去村部,经过卫生所门口,小柳向他招手。孙世杰环顾四周,看没有人,走进去低声说:“昨晚不是定了吗,还有什么事?”
小柳含情脉脉地看着孙世杰,轻声说:“谢谢你!”
孙世杰说:“谢我干什么,要谢就谢你姑父,他的话我不能不听。”
“如你所说,我的话就可以不听了?”小柳故意说。
孙世杰看看没人,赶紧说:“小柳,以后千万别说这种话,我都可以做你爷爷了。”
“别说这个,年龄不是问题!”小柳鼓足勇气表白着。
“我们是不可能的!”孙世杰望着窗外,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波澜起伏。
小柳悄悄走过去,突然大起胆子抱住他说:“我喜欢你!”孙世杰像触电似的把她推开说:“小柳,千万不要这样!”小柳痴痴地望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孙世杰过意不去,就说:“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小柳激动地跳起来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孙世杰道:“我说过你逼我了吗?下班后你到镇西头老蔡酒馆等我,那里的老鸡汤不错。”
“好,一言为定!”小柳略带羞涩地答应着。
回到办公室,还没坐定,陈麻子笑嘻嘻地捧着茶杯走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陈麻子,孙世杰就高兴不起来,他眉头紧锁,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陈麻子。陈麻子感觉到了,要是在过去,他早发作了,今天反而谦恭地笑着,主动问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孙世杰心想,这只老狐狸的确已经做到了山崩于前而形色不变。他来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得到周村办公大楼的工程。
“坐吧!”孙世杰说。
“不客气!”陈麻子坐下来,喝了口茶,望着孙世杰。
孙世杰笑道:“陈叔,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我看你?我来大队部不看你看哪个,看卫生所小柳?那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哦。”
听见这话,孙世杰很不高兴,但又不便发作。他阴着脸问陈麻子:“是不是为了办公楼的事?”陈麻子笑嘻嘻地点头。
孙世杰说:“不好意思,办公楼的工程已经包出去了。”陈麻子闻言,一下子站起来,想发火,想了想又坐了下来,他仍然微笑着看着孙世杰,一言不发。孙世杰被看得发毛,就像有多少隐私被看穿,干脆主动把情况和盘托出,告诉陈麻子他已经将工程包给了马副县长的小舅子。陈麻子听罢,半晌没有做声。
“没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我已经尽心了,下次吧,您看呢?”
“我看?我看什么呀我看?”陈麻子扔掉手上的烟头,不高兴地说:“人家是副县长,帮他小舅子搞点工程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像我们这种没靠山的,烟送了、酒喝了、钱出了,只有自认倒霉了!”
“陈叔,别这样说话,你送到我家的东西我都送回去了,你们也不容易,哪能让你们破费呢?至于工程嘛,以后我第一个想到你。”
“孙书记,你别跟我弯弯绕了,告诉你吧,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会把工程给我做。”
“陈叔,你这话什么意思?”孙世杰挑着眉尖冷冷地看着他。
陈麻子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心中不清楚?”
孙世杰低下头说:“不清楚。”
“好,不清楚,那我说给你听。”
“别!陈叔!”孙世杰铁青着脸,用手指着他说,“陈叔,我希望你把话放到肚子里烂掉,不要说出来。”
“你怕了?”陈麻子望着他。
孙世杰挺直了身子说:“不就那点事,我怕个球!”
“那好,我到镇上走一趟。”说完,陈麻子站起来要走。
孙世杰赶紧拦住他说:“陈叔,我这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当真去告我?”
陈麻子板起脸说:“孙书记,这些年我告过你吗?不告你,是觉得你做的那点事也是为了周村好,我陈麻子还是知道好歹的。当然,如果你能把办公楼给我做,更显得你大公无私了。”
“都说了这不可能!”孙世杰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可能就算了,我也不逼你。”
“陈叔,你这样做我很感动,这样吧,周村小学也要盖新楼,不出意外,那个工程就给你做。”
“真的?”
“看看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谢谢,谢谢孙书记!”
“你先不要谢,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多少年了,我一直不明白那件事你怎么晓得的?”
陈麻子笑道:“你不要问了,古语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说这些。好了,我走了,后面听你的声音。”
孙世杰没说话,也没站起来送他。他很不喜欢这个一脸麻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