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珂和迦玥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了一座木屋,围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温珂种满了血红的罂粟。
迦玥不解,曾经问过温珂,温珂却只是淡笑不语。
开始,迦玥和温珂信心满满的每日为冉卓护神修元,可是日子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冉卓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而冉卓体内,休莫残留的元神也是若有若无。
温珂每日总会在阳光斑驳的树荫下轻轻抚琴,动情时会轻声唱:“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恍如今夜霓虹,也许在某个时空,某一个陨落的梦,几世暗暗留在了心中,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谁又会无动于衷,还记得前世的痛,当失去的梦已握在手中,想心不生波动而宿命难懂,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而前世已远,来生仍未见,情若深又有谁顾得了痛……”
迦玥则会站在不远处,静静凝听,痴痴张望。
冉卓依旧昏睡不醒。
日子飞逝,转眼已经过了一年。
迦玥和温珂依然不放弃,每日都要对冉卓经行护神修元,可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温珂曾经问过迦玥:“迦玥,这个法子真的有用么?”
迦玥爱怜地轻吻着温珂的额头,轻声道:“一定有用,看就看我们能不能坚持了,只要信念足够强,奇迹总会出现的……”
这是给温珂的安慰,又何尝不是给迦玥自己的安慰?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
冉卓昏睡依旧,温珂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少,最近几乎再也看不到她那明媚的笑。
虽然有迦玥的爱,可是那种因为开心而绽放的娇艳笑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花开花落终有时,温珂陪着冉卓,迦玥陪着温珂。
三个人,一起听见冬天离开,看见春天容颜不改……
时间越是流逝,温珂心中的希望越是渺小。
三年匆匆而过,又是春暖花开,生机勃勃的好日子,可是那个该醒的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这天,温珂一身素装,淡金色的光芒隐隐透出,整个人在太阳的照射下更加灿眼。
自从温珂完全承袭了羽姬的元神后,不论她穿什么都会有金色的光透出衣服,让整个人绝美中透着让人不敢正视的高贵。
此时,温珂一曲抚完,静静的望着院中躺椅里的冉卓。
望着,就这么望着。
冉卓静静躺着,一张妖娆的俊容没有任何表情,如石化了一般。
温珂起身慢步走过去,慢慢跪伏在他身上。
“冉卓,别再睡了,你已经睡了三年了,难道你想睡三十年?三百年?冉卓,醒醒好不好?虽然我愿意陪你千年,万年,可是我的心不知道能不能撑那么久,你这么一直睡,我的心好痛,每天,每时,每刻,痛到无法呼吸……”
温珂用手轻轻的触摸冉卓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触指冰凉。
温珂的双手小心翼翼,生怕会弄疼这脆弱的爱人,也或许,怕那微弱的希望就在这触碰的瞬间,消失不见。
“冉卓你知道么?没有你,我的世界没有了色彩,你是那么的令人向往,你的好,你的坏,我统统喜欢,你说过你要陪着我每时每刻,你做到了,我们相伴每时每刻,可是为何你不对我说话?你不对我笑?是不是你还在怪我,怪我没有认出你就是休莫?怪我对你的绝情?”
温珂慢慢的诉说着,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两个人的存在,一个醒着,一个睡着。
迦玥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这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一幕独角戏?
休莫,你听到了么?听到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对你的爱语么?如果你不忍她如此的伤悲,那么你就醒来吧……
三个人的快乐,好过两个人的悲伤。
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温珂整个身子扑在冉卓的胸膛。
泪水沾湿了他黑色的衣领,晕出了更为亮的黑。
“冉卓,你说过要保护我,有危险了让我躲在你身后就好,你忘记了么?不会的,你不会忘记,如果没有忘记,那么为何你不起来兑现诺言?你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一直……”
温珂凑到冉卓的脸颊,开始轻轻的吻着,湿润的泪珠,一滴一滴打在那苍白的芙蓉面上。
“冉卓,醒来吧,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还要怎么做?你告诉我?纵使我拥有了天下,却也抵不过和你在一起的一时一刻,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醒来,你怎样惩罚都可以……”
温珂伏在冉卓的耳边,头靠着冉卓的头,嘴唇就在冉卓耳边低语着。
“冉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么?那时的你,让我惊艳,我一直自诩心境已经波澜不惊,可是见到你,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被牵动了……我不肯承认,但是我却无法欺骗自己的真心,我那时,仅仅第一面就被你吸引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是的,这的确是缘分,我们中断了千百年又再度纠缠在一起的缘分……”
泪,干了。
心,累了。
温珂说着说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迦玥一个轻跃,疼惜地横抱起温珂,朝屋里走去。
看着静静的睡梦中的温珂,迦玥心疼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让休莫即使做出牺牲也能够得到如此让自己羡慕的回报?温珂,在你的心中难道我迦玥真的不如休莫?不,不是这样的,如果此刻躺在那里的人是我,珂也会如此。
长叹一声,迦玥将温珂轻放在床榻之上,接着在温珂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合门离开了。
清冷的黎明,泛着鱼肚白的天际更多显现出的是蓝色。
迦玥微眠中,听到院落中又有声响,起身轻轻开门。
只见混黑的院落中,一袭白衣的温珂跪伏在躺椅一侧,想都不用想,躺椅中坐的肯定是冉卓。
“冉卓,你睁开眼看看,我记得我曾经用一种花来形容你,那就是罂粟,你看,这满院子我都种了罂粟,你如罂粟花一般的美丽,妖娆,当时我还暗暗嫉妒过你呢……呵呵……”
温珂轻笑,笑声中只有落寞与伤痛。
迦玥不忍再看,转身关起了那扇似有似无,却代表着隔绝的门。
温珂全身心的放在冉卓身上,轻轻的为冉卓捋了捋青丝。
温珂继续对昏睡的人呢喃道:“你看,昨天我说着说着就困了,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知道么?第一次见你时我好奇怪,为何你会对我如此执着,而且居然和迦玥大战,为的居然是我,我只不过是你初见的陌生女子,为何你会如此?我曾经笑你痴,笑你疯,可是没有想到你就是休莫,你对我的爱恋已经深入骨髓,怪不得你会对我说,让我跟你走,你会给我想要的一切……原来一切皆有原因,不是那么突兀的,只是……只是当时的我又怎么会知道?”
长长一叹,温珂将身子靠在冉卓的怀里。
“冉卓,你为了我入荒原,保护一行人,我感动过,知道么?荒原之行我是多么快乐,虽然危机重重,可是,我真的真的满足……”
温珂眼角再次湿润,如猫儿般,她在冉卓的怀里蹭啊蹭,直到把那脆弱的潮湿蹭干。
“冉卓,你对我一直一直的付出,就算迦玥感应出了你的能量,对你屡屡打压,你也不悔的护在我身边,这些我当时不明白,可是长长的三年,我回忆过我们在一起的每个时刻,回忆了无数遍,我才发现,你对我的爱,融入到了……一举一动当中,只是……当时……我为何不明白……?”
低喃的声音有些暗哑,哽咽让话语断断续续。
“冉卓,醒过来,让我补偿好不好?我羽姬从来不亏欠谁,不要让我亏欠你,不要……”
说到这里,温珂已经开始不住的流泪,一双眼睛因为泪水的洗刷格外清亮。
“冉卓,还记得去奕国云城的时候么?在大船上,你因为感应到迦玥的气息而变得患得患失,那时我们吵嘴了,你生气,我可以感觉到,你很生气,可是后来我追着你回到船舱,你不是轻轻松松就原谅我了么?这次也一样好不好?回答我,你会轻柔的回答我‘好啊。’我只要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天底下最好听的两个字……”
温珂紧紧的环抱住冉卓,泪水汹涌而出。
“冉卓,冉卓,我的冉卓,你醒来,我有事的时候,你会毁天灭地,你有事了,我要怎么办?那些伤害你的异物已经被我挫骨扬灰!可是就算我这么做了,你却依旧离我而去……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古神族人,多么圣神的一个称谓,可是你知道么?你这么一直睡,我这个古神族人会不会抑郁而亡?真是好笑是不是?你那么的在乎我,不要让我如此丢脸好不好?”
温珂乞求的仰头看着闭眼沉睡的冉卓,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动容。
“你听得到对不对?你只是装作没有听到对不对?不要再闹了,睁开眼,告诉我其实你一直都听到我对你说的每个字……每个字……”
嘭!门蓦地被重力推开。
迦玥怒声道:“够了!”
几个箭步,迦玥将温珂从躺椅上捞到自己怀里。
“珂,看着我,你要这么一直为了冉卓消沉下去么?你看着我,我迦玥难道无法填补你心中的痛么?你这个样子不仅仅是折磨你自己,还在折磨着我!珂,为了我,为了我迦玥,你能不能振作?!”
温珂瘫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她一双微肿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迦玥。
半晌,干涸的眼眶又湿了。
“迦玥,你知道么?我爱你,爱得刻骨铭心,可是我也爱冉卓,不仅仅因为他是休莫,更因为他就是那个直率,对我从来没有算计的冉卓,我爱他,如爱你一般的爱他,你们是我生命的完整,此刻冉卓不再苏醒,你说我这破损的生命要如何修补?”
望着温珂一双深邃的眸子,询问的目光让迦玥别开了脸。
是啊,如此的深爱,又怎能轻易的说放下就放下?
这个问题连自己都无法回答,又怎样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来给温珂?
结,死结。
死结,就是说,无法打开。
这个期限,也许是,永恒。
迦玥的双臂慢慢松开了。
温珂艰难的转身,倒在了冉卓的身上。
睁开眼,清醒的时候,告诉你爱的人,你对他是多么的朝思暮想。
闭上眼,混沌的时候,就算逃避也好,总要在虚幻中建立一个美满的桃花源,在那里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长相厮守。
迦玥就这么如石像一般的静静立着,清晨微冷的风却让他感觉寒彻刺骨。
时间停止在这一秒,最黑暗的一秒,这一秒,没有希望,没有明天。
一缕耀眼的光线穿透地平线,刺穿了暗夜的黑。
明亮的光晕洒在冉卓的脸上。
微卷的睫毛,颤颤一抖。
晶莹瞬间滑落。
冉卓眼角的水渍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最为迷人的晶亮。
久久,当一缕光线变为万丈光芒,大地似乎都苏醒了。
紧粘着的嘴唇,像是费尽了千斤之力才微微张开。
“为了……深……爱……的……温珂,为……了……深爱……的羽姬,我……又……怎么……舍得食言?”
这一句话,断断续续,淡淡的,轻轻的,如羽毛落地时的悄无声息。
可是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一句话,却为这个明媚的早晨平添了最耀眼的生机,那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