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收回目光,听周大尚这么讲,说他不心动是假的,经过这一番事情,他对修行的热情已经高涨到了极致!可肖遥又心中透亮,他之前就已经想通了,周大尚为何要向自己吐露心事,说出青木剑宗的陈年密辛?
因为,周大尚根本没当自己是一个活人!只有死人是不能泄密的。两人间,从一开始就势同水火,周大尚早在遇龙江畔就没想过给肖遥活路,且这种杀机是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的!
肖遥心中冷冷一笑,脸上却装出感激羞愧的神情,好似被周大尚的胸怀感动了一样。
周大尚同样心头冷笑,可他再不敢小瞧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他身体就气得微微打颤,除了愤怒,还有一丝屈辱,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肖遥!
可眼下还不是动手的地方,他深怕陈姓老者一伙人看出什么端倪……周大尚看了一眼那边,尤其看向白衣青年时,更像做了亏心事似得,他再不想与这伙人有纠缠,当下就要带肖遥离开。
肖遥手腕一紧,就被周大尚拉住,心中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刚一迈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的娇笑。
“周长老这么着急做什么?怎么不回破庙睡上一觉,休养好精神再赶路?”黑纱女子一阵烟似的落在二人面前,笑着说道。
周大尚脸色微变,有些不大好看,可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不能得罪,只好硬着头皮恭敬的说道:“贫道带着这孩子一路耽搁甚久,我身上又持有宗门任务,还需即刻回宗复命。”
黑纱女子想要开口,可终究还是忍住,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肖遥,巧笑嫣然。
“臭小子好生听周长老的话,长老必定能护你周全,他日青云剑宗,肯定还会再遇见你。”
肖遥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黑纱女子的好意,她既提醒自己小心,又提醒了周大尚,‘肯定’二字更是表明了她以后想见到自己。只是这黑纱女子并不了解其中缘由,周大尚怎么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放过自己……
“谢……姐姐……”肖遥心底淌着暖流,拱手说道,他抬起头,目光灼热的看向黑纱女子!
黑纱女子眼见肖遥手中攥着一团白布,立马不可察觉的身躯一颤,神色却没有半分变化,仍是一副浅笑吟吟的模样。
“呵呵,你这臭小子倒挺懂事的,难怪姐姐看你顺眼。姐姐叫红纤娘,你可记住了?”
红纤娘鬓边一缕青丝飘荡,容貌更显娇艳,她左手整理了一下发丝,痴痴看着肖遥,右手轻轻按在肖遥拳头上,勾画了一个圆圈,眼波流转间透露出风情万种的风韵。
周大尚嘴角一抖,脸转向了别处,只当这女人淫姿浪态显露,百族遗民中‘魅娥族’的族人果真像世人所言,都是放荡女子……
红纤娘放下素手,嘴角又露出一抹笑意,黑纱舞动,坐到了白衣青年身边。
肖遥望着那抹倩影,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选择相信这个他颇有好感的红纤娘,相信他之前的推断,自己能不能活命,都将在此一举!
……
周大尚和肖遥披星戴月的摸黑走路,路过破庙,没过多久就下了积水坡,等到天蒙蒙亮时,路上的村庄已经越发稠密,人烟渐多,平坦的一条官道直通向扶风城。
青木剑宗下辖有一百零八座城池,扶风城离剑宗不过十几里路,是其中的第一大城池!人杰而地灵,物阜而民丰,扶风城的世家大族数不尽数,也是历来招收弟子的指定地点,素有“扶风而直上青云”之说,从中可窥一斑!
官道两边暗香浮动,蜂蝶成群,周大尚和肖遥走在其中,却都是默然不语。
肖遥虽疲惫不堪,可他这一路上,都在强行振作精神,走的时间不久,却仿佛漫无止境般的遥远,他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他不知道周大尚何时会撕开掩饰的面孔,对自己动手!
心里警惕着死亡的来临,又有焦急等待的无助。
“那封血书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又会不会相信里面的内容……”肖遥热切的想到,想起之前他偷偷递给黑纱女子的白布,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
此时,积水坡上。
那白衣青年盘膝坐地,一丝丝白气从发丝中渗出,缭绕在他头顶,他之前挨了尸魔一拳,正在打坐疗伤。
“哇!”
白衣青年打坐当中,突然呕出一大口黑血,面色更显苍白,可双眼却蓦然放出一缕精光,身上喷薄出惊人的气势!
“恭喜公子,修为又有精进,想来已经突破到‘炼气境’九层了,离‘结胎境’也不过一步之遥!”红纤娘有所感应的睁开眼睛,眉间一喜的道。
“嗯,正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我困滞在炼气境八层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最近一直能清晰的感应到修为壁障,临近突破的关头,可努力修炼也有些时日,还是总感觉差了点什么……没想到这次受了伤,运转灵力逼出体内淤血之际,竟一举突破了境界。”白衣青年淡淡一笑,脸上没有太多波澜,依旧风度闲雅。
陈姓老者哈哈一笑,也缓缓开口。
“公子年纪不过十九,修为就臻至炼气巅峰,看来再有一年,定能突破到‘结胎境’!公子修为虽然进展不快,但根基稳固,一直都是不疾不徐的修炼,两三个同境界灵修也不是公子的对手,将来的前途,就是比起大公子殇酒行,也不遑多让!
一门三虎子,殇离尊王九泉之下,也定会大感欣慰,何愁他日不能斩杀奸逆,夺回王位!”
白衣青年一听‘夺回王位’四个字,浑身豪气登生,眼中流露出坚韧,两道剑眉也竖立起来。
“陈老伤势如何?你动用紫鹤天骨之力,身上缚灵毒烟的毒性也还没彻底解掉,怕是会伤到根本,影响到以后的修炼……”白衣青年压抑下内心波动,转而亲切的问向老者。
“无妨,老朽年事已高,修为再难有所寸进,只要能保护公子周全,有生之年能看到公子重掌王位,再立尊王基业,就是撇下这副臭皮囊也是在所不惜。”陈姓老者一捋胡须,洒然大笑道。
白衣青年紧闭着嘴,鼻子里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明显被陈姓老者的精忠所感动。
这时,黑纱女子轻启朱唇的开口。
“公子,你看,这是周长老身边那个少年留下的。因为事关重大,我也不好做主,还得请公子亲自定夺……”红纤娘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白布递了过去。
“少年?”白衣青年脑子里一想起肖遥,立马眉头微皱,可看红纤娘脸色凝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白布。
随着白布摊开,上面写了几十个指甲大的殷红血字,字体经过血迹相互渗透,已经有些模糊,可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大致的意思。
几人刚出破庙时,肖遥就写下了这封血书,白布是他从死去的疤脸汉子亵裤上撕下来的,上面的血字所用的鲜血,当然不会是肖遥的,破庙内血流成河,是肖遥用草棍沾湿写成的。
白衣青年和陈姓老者看着那些血字,脸色和红纤娘一样,也都越发凝重,那凝重最后又演变成愤怒。
红纤娘早就看过血书,她站在一旁,倚在树干上,抱手看着两人。
“陈老……你看……这会是真的吗?这少年心思诡毒,之前就欲借尸魔之手加害周长老,会不会是他故意嫁祸给周长老的?”白衣青年脸上愤怒慢慢沉淀下来,露出了一丝犹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