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时候坐到椅子那一端的,他叼着一根烟,烟头把他的鼻头照得熠熠发光,他说,给个价。
大大警惕地说,给什么价,我不是卖东西的。
神经病,不卖你来这里做什么。男人将烟头一丢,扫兴地走向别处。
大大循着他的背影看去,公园的暗处转悠着很多可疑的单身女人,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站街女”了。大大莫名地兴奋,大大追上那个男人,说,你肯给什么价?
最多五十。男人伸出一只手,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
我真贱啊。大大在心里说,董事长要是知道他的夫人五十元就将自己卖了,脸上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我要是不贱,怎么去做婊子养的娃他娘呢。
就在暗处的公园草地上,大大折断一根草叶含在舌尖,大大的鼻子又闻到了熟悉的青草味。大大的第一次就是在家乡的河滩上给了董事长,他在坡上放牛,她在滩上割草,他一把掀翻了她就成了她的男人,他们压断了草茎,压折了草叶,青草的味道从来没有像那天那么腥甜,让大大刻骨铭心。后来她才知道那不仅仅是青草的味道,大大每次跟他做爱总是会想起天上的白云,河中的水花,青草的腥甜。泪水从眼眶流进了嘴角,大大用舌头吮化,泪水不甜,有点咸。
那个男人三下二下就完事了,快得让他自己都心痛那五十块嫖资。慢,大大按亮了手机上的照明灯泡,大大看见那男人的家什蚕蛹一般耷拉在裆间,大大关了电源,说,你这孽根服软了就如此窝囊,不如早先剪了喂狗。那个男人被大大的话吓着了,丢下一张伍拾的纸币,逃远了才敢回头骂了一声“神经病”。
大大揣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币,伍拾元的纸币能买什么呢,大大想定了,可以买一把不大不小的剪刀。
第二天大大真的去买了一把剪刀,把手乌黑刀口铮亮,亮得人心里起寒。得剪点什么才知道它锋利。大大想不起什么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试剪刀。大大去了董事长的办公室,秘书说董事长不在,但老板娘不理睬,径自推门进去。董事长的办公室是个套间,窗上挂着丝织的薄帘,阳光漏进来斑斑点点。老板娘说,你出去,我在这里等董事长。
衣橱里挂着董事长的衣服,很挤,衣服都是布做的,剪刀生来就是剪布的,像人的牙齿生来就是嚼食的,剪布的剪刀是吃素的。大大找别的东西,大大找到了一只拎包,女式,大大想起来自己也有一只,样式一致颜色不同,那也是董事长买的,看样子他不止买了一只,大大冷笑,还假惺惺说一只包四、五万,不是买给老婆他也不舍得掏钱呢。大大把包拎到董事长的办公桌上,该从哪里开剪呢,大大的眼神已有几分老花,她在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一副眼镜,一试,清楚不少。大大一剪刀一剪刀下去,那皮是真皮,是羊身上的皮,大大嗅到了羊骚味,大大感觉到血水从刀锋上滑落,浸洇了手心的掌纹。董事长推门进来时,那只皮包已被肢解成一块块硬币大的碎片。大大脸上架着眼镜,像一个做针线活的乡下妇女。董事长说,做什么活呢,这么细致。大大说,借你一只包,试试我刚买的剪刀。董事长看一眼桌上的碎片说,看样子这剪刀是好剪刀,功夫也是真功夫呵。大大取下眼镜,将那碎片拢齐,用报纸裹了扔进垃圾箱,推门走了,走时没忘了回答董事长,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