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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现在,叶梦已来到了黑龙江边。黑龙江的美或不美,以及江对岸俄罗斯人的房顶是不是涂成了红色的三角形,叶梦看到了眼里,却没有记在心上。

这会儿的叶梦,你尽可以动用影只形单、失魂落魄乃至垂头丧气这类成语来形容。

叶梦也不知道自己在江边伫立了多久,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下她的肩头。同时,叶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不是又在想我吧?

叶梦一哆嗦,回头一看,是谢雨飞,旁边是谢雨飞的妻子,再旁边是他们的私家车。谢雨飞夫妇也是到黑龙江边玩来了。

叶梦与谢雨飞夫妇认识已经十几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谢雨飞似乎一直没有长大。谢雨飞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正儿巴经的神情,说,你好叶梦,这是我老婆。又说,你好老婆,这是我梦中情人叶梦。又说,老婆、梦中情人你们好,这是谢雨飞。

三个人就都笑了。

向东的道路开始向西时,也就是叶梦乘坐谢雨飞夫妇的私家车,由名山镇向鹤岗返回时,这个故事是不是就要达到高潮,我搞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个故事快要进入结尾了。

事情是这样的,车子行驶到二十年前叶梦被劫持的那个坡底时,抛锚了。这的确涉嫌过于巧合,但却是事实,我没有办法。

谢雨飞车前车后车里车外地忙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毛病所在。谢雨飞就拨打了手机,向市区的朋友求援。

叶梦心潮哗啦哗啦地起伏着,她在路边走来走去。后来,叶梦就发现了一个看上去七旬开外的老妇,在不远处一直看她。叶梦开始时没把这当作一回事,但老妇一直在看她,她就走到了老妇的近前。

叶梦只想看看老妇长什么样就回来,老妇却说,闺女呀,你是不是叫叶梦?

叶梦着实吓了一大跳。她说,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两行泪水从老妇混浊的双眼中流了下来。老妇说,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八月十六号不?那天晚上,五点半那功夫,就在前边……

叶梦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老妇,原来就是当初眼见她被歹徒劫持,却拔腿就跑的那对母女中的母亲。

叶梦的脸就冷了下来,她说,我什么也不记得。说完就转身要走。

老妇说,闺女,我知道你得恨我。可我得告诉你,后来救你的那小伙子,是我儿子。

叶梦猛地回转身体,一把抓住老妇的手,说,他现在怎么样?他在哪?

老妇说,闺女,跟我到家坐会儿吧。

叶梦就和老妇来到了一间简陋但很干净的平房。这间平房,就是二十年前叶梦被劫时见到的离她最近的那个草屋,如今不过是翻盖了一番而已。

老妇的丈夫在三十年前就去世了。老妇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就是二十年前搭救叶梦的英雄,叫柯小根;小女儿就是惨叫一声后和母亲一起跑开的那个少女,叫柯小叶。柯小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母亲带柯小叶去医院打针,回家的途中,就遇到了叶梦被劫持的一幕。这位母亲不是不想救助叶梦,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经受不住这种惊吓,就和女儿一起往家跑,想叫儿子柯小根来救叶梦。

事实上,这对母女跑到家时,柯小根已经与歹徒搏斗起来了。起因是柯小根去接母亲和妹妹时,途中进野草地里方便了一次,结果没接到母亲和妹妹,他就独身一人往家走。看到叶梦被劫持时,柯小根的心里是相当害怕的,他并不是天生的英雄,所以他佯装没有看见。但走出十几步时,他终于又走了回来。他想,他就是被歹徒杀死了,他也要走回来。

歹徒的惊吓,使得柯小叶的心脏病进一步加剧,大约一年后,柯小叶死了。歹徒还用匕首在柯小根的脸上身上划出十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然后狗一般蹿进荒野,不知去向。

柯小根浑身泥水和血水地回到家,说了自己刚才救了个少女,柯小根和母亲就什么都明白了。像叶梦一样,柯家三口也没有报案。但在柯小叶去世后几个月,柯小根在一本法制刊物上得知,那个歹徒已被枪决。那本刊物上刊登了歹徒的照片,列举了歹徒犯下的抢劫、强奸等等恶行。

昨天,叶梦给我讲到这儿的时候,她的手机来了电话。

什么?什么什么?叶梦一接电话,就霍地站起身来,说,怎么搞的呀?怎么搞的?好,我马上赶过去,马上!

叶梦边接电话边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回身对我摆了摆手,就快步出了这家咖啡店,上了一辆车体红黄相间的千里马出租车,直奔光明街方向驶去。

昨晚到今天,我在整理这个故事的同时,不停地拨打叶梦的手机。我想知道,柯小根现在怎么样?我尤其想解开这个谜团:柯小根的母亲,是怎么知道叶梦的名字的?

可是,叶梦的手机,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

就在我决定放弃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叶梦又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说,当初救你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叶梦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对不起,昨天我没有完全跟你说实话。劫我那个人,其实没有被枪毙。那个人,就是我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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