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许瞳禁不住一声冷笑,“省省吧小姐,不必一再重复;这满室的人恐怕早都已经知道了,你才是顾先生的未婚妻;你有必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昭告众人,你刚订婚就已经有快要下堂的嫌疑了吗?”嗤叹一声后,许瞳放下手里的瓷杯,不想再和眼前二位没完没了的纠缠,躬身站起向后面退着椅子,打算离开咖啡室。
“你等下再走,”顾辰突然出声制止她,“坐下,”他语气淡淡,内容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转头又去吩咐章真瞳:“你先走。”
许瞳不由皱紧双眉,满脸不悦,“顾少,我好像和您没什么关系吧?您决定您未婚妻的去留也就罢了;但好像,您没什么立场来约束我吧?”
顾辰撇一下嘴角,轻笑提醒她:“瑶瑶,别忘了几天前我刚刚救过你;你欠我的不是吗?”
许瞳眯起眼睛,慢慢坐回去,语气轻挑不羁对他说:“好吧,既然顾少这么说,我留下,就当是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吧!”
顾辰望向章真瞳,淡淡问:“还不走?”
章真瞳瘪瘪嘴,强忍住不令眼泪夺眶而出,牙齿咬着嘴唇,站起后双手猛地撑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着,瞪住许瞳咬牙切齿说:“许瞳,你给我记着,我不会放过你!”
许瞳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顾辰耸耸肩,暧昧一笑,“啧啧,瞧,顾少的好妻子!这火爆脾气,将来可得够您喝一壶的!”
顾辰冷下声,对章真瞳沉沉说:“你先回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章真瞳满心不甘,又怕惹顾辰真的生气,挣扎一下,最后狠狠一跺脚,终是妥协,转身跑了出去。
许瞳对她背影轻打一声口哨,“有这样的未婚妻,顾少的生活还真是平添许多精彩乐趣呢!”
顾辰不动声色,“如果我说,我并不介意我未婚妻从前今后,人格丑陋,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失望呢?”他顿一顿,忽地挑眉微笑起来,“瑶瑶,如你所知,她头脑简单,家世背景雄厚,我说一她不敢想二,我生气她不敢一个人开心,你说放着这样容易驾驭的女人不娶,难道我要娶个诡计多端的回家,让她天天以算计我为乐吗,恩?”
他轻声呢哝的问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却无比犀利,许瞳脸上任何表情变化他都没有放过。
“瑶瑶,怎么你觉得,我该为她刚刚毫无仪态的丢人表现感到懊恼吗?呵!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乐见其成呢?我妻子越不识大体,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岂不是越天经地义?瑶瑶,你太不了解男人的心理了!”
许瞳对他甜甜一笑,“我倒觉得,不是我不懂得男人心理,而是有人不懂得何谓真心。章真瞳是不怎么样,可好歹她对你有份真心,对你的话惟命是从;比起来——”许瞳顿一顿,收起脸上笑意,瞥过顾辰一眼,轻淡地说:“她人再怎么烂,倒是烂不过你!”
这句话说完,她定定看着顾辰,视线一下都不偏离,就算清晰看到他眼底凝起盛怒,也没有一丝胆怯畏惧。
“很不爱听是吗?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你并不愿意接受的,奈何别人偏要施加在你头上。不高兴?不高兴也得受着!”许瞳忽然微微一笑,笑容飘忽间裹着一丝涩然,“从小到大,明明她什么都有,明明我什么都无,可每次都是她跑来对我说:那东西该是我的,你快还给我;多荒谬,可是偏偏由她演绎起来就是天经地义!我呢,总是强势的,她呢,就总是柔弱的,这么小半辈子过来,倒是我一直在欺负她呢!”
不知为什么,本来顾辰心里积聚了极盛怒气,可听完许瞳这番话,那怒火却悄无声息颓萎下来。
皱皱眉心,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又着了对方苦情兮兮的道儿。
这时他听到许瞳对自己轻轻地问:“不知道顾少留我,到底有什么吩咐?”
顾辰眸心一暗,瞥她一眼,淡淡警告:“许瞳,别太高估自己,没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许瞳不由嗤笑,“顾大少爷,说起来的话,那您也别太折磨自己,您说——您盯在我身上的这股劲头,是不是有点多啊?该不会是,您爱上我了吧?”她扬着眉梢,语调轻佻随意,神态放|浪不羁。
顾辰忽地微笑起来,待开口时怒气已经全然不见,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瑶瑶,本来我是想和你之间做个了断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这么让我牵肠挂肚,我还真是舍不得太快跟你斩断瓜葛!”
许瞳觉得自己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淤堵住一样,闷闷的有些上不来气。
旁边走过来几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其他人都停在距离桌子一米以外的地方,只有顾辰助手硬着头皮走上前,对他战战兢兢小声提醒,“顾总,那个……时间已经到了,您刚叫的提神咖啡我们已经为您打包,您可以路上喝;呃……恐怕得出发了,我们和对方约在一点钟签合同!”
顾辰淡淡回她:“知道了,你们先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
助手悄悄吁口气,带着其他人快速离开。
她的老板刚刚显然非常不悦和那女孩的谈话被她打断。
还好他的不悦被他收敛在眼底,并没有释放出来令她当众难堪。
一瞬间里,心头几乎闪过想要辞职的念头。再和这最近无缘无故变得气场压抑的上司多相处一段时间,她真怕自己会因为太过紧张提前衰老起来。
顾辰抬眼轻扫了一下许瞳,“瑶瑶,记住我的话,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许瞳看着他冷笑,“顾少,您不是想让我做章真瞳丈夫的情妇吧?您觉得,就冲着您那位没脑子的未来配偶,这么降低自己格调的事,我可能答应吗?”
顾辰也笑,笑容诡异阴谲,“那不如,我休了她?”
事后再回想顾辰临走前说的那句话,“那不如,我休了她?”许瞳只觉得对方是在讽刺自己。
休了章真瞳又怎样?顾夫人的位子照样是由另外一位头脑简单家世显赫的女人去做,说到底这妥协不过是想让她屈服做他的情妇。
想到情妇两字,许瞳不由嗤笑起来。
究竟是该说他不了解她,还是说他正因为太了解她不肯屈居人下的个性,所以才更想要征服她?
想让她成为男人的禁脔玩物,除非她死掉,否则绝无可能。
晚上唐兴邦回家以后,告诉许瞳一个消息。
“你以前读过的那所重点高中,本来定在这个月底举行校庆的是不是?不过我听你乔爷爷说,有人答应出资为母校重新修建图书馆和体育馆,奠基仪式就定在本周末。校方为表彰谢意和借着双喜临门的彩头,于是决定将校庆日期突然提前了。下午你乔爷爷打电话到店里,委托我帮他转个话,校庆那天他也会去,他要你也到学校去看看,他想见见你,和你聊聊天说说话。”
许瞳欣然应允。
随后一个人时,不禁有些暗惊咂舌。
校庆那么大一件事,居然会因为单个某一人而突然改期。足可见人世间有一句话果真说得极其正确:有钱能使鬼推磨。
到了周末,许瞳起得很早。
把长发简单扎成一束马尾辫,换上朴素的衬衫牛仔裤,许瞳带着一身清爽,轻快出门。
想必今天学校邀请到的那些重归母校的莘莘学子,其中一定不会有如她一样尚待业家中的应届毕业生;她不过只是群众演员路人甲,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装扮得多么花枝招展。
并不是想趁这不一样的日子去摘人眼球,到学校来不过是因为乔爷爷想要见她。
然而当她踏入校园,一身恍如学生时代的清纯打扮,却生生晃直了庞蒙的眼睛。
见到庞蒙,许瞳略略一怔,想一想,到底相识一场,便顿住脚步同他打了声招呼,“嗨,你也来了!”
庞蒙快步走近她身边,急切回应:“恩;以前宣传部的老师拜托我过来帮忙题毛笔字。”说到这时他顿了一顿。
明明想要一直保持冷静自持的成熟形象,却终是难掩藏在心底的小小喜悦。他看着许瞳轻轻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许瞳举步向前走,“呵呵,是啊,来参加校庆的都是有成绩有作为的牛人,像我这颗当年只读一半学期就跑掉的嫩葱青蒜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个意外——我妈妈的老师要我来这见他一下的。”她居然心平气和说出缘由给他听,竟仿佛已经忘记与他之间那些往日的旧情之伤。
庞蒙随她一起往前走,双眼灼灼望着她脸颊,眸心晶亮闪烁,声音中几乎隐有哀求,“时间还早,不如先来看我写字吧?”
许瞳抬眼去看他,忽然被他眼底满满的恳切期盼所震慑。
重游在故地,身边是旧日情人,熟悉的面庞,遥远的回忆,刹那的影象重叠,几乎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两人从未曾移动过,只是那样一直相对凝视着,任凭时间在身边匆匆来又匆匆去,冷冷带走一切美好,对在凝望中不知怎么竟迷失掉对方的两人报以残酷嘲笑。
多唏嘘,这就是他们的青春,那样明媚的来过,又那样伤痛的走了。每当再回忆起来,不禁令人叹息幽幽,眼底酸涩,心头泛软。
微微沉吟一下,几乎有些可怜庞蒙,许瞳点点头,“来得还真是有点早,能有件事打发下时间,也好!”
庞蒙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一旁椅背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他将两只袖口分别解开,胡乱的挨个向上挽着,为等下握笔题字做着准备。
许瞳有些惊悚。
他竟把那样精致的两只雪白袖子挽得像花椰菜的菜心一样,层层叠叠褶褶皱皱,真是笨拙得可以。
还不只如此,也不知怎么,那袖口就像被顽皮的小恶魔施过魔法一样,偏偏要与他作对——他不断的把它们挽上去,它们不断的自己松脱下来,如此一直没完没了、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