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秦箫不顾谈素素的使出撒娇、横眉等各种杀手锏,嚷嚷着非得要离开这块让他心惊肉跳的土地,并恶狠狠地看着在一旁送行的李二狗发誓:“再也不想看见想起都恶心的李二狗!”
李二狗十分委屈,不满地说道:“我不过是喝多了酒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跨过沈白清这根大横木,在你旁边趟了一会儿,也不至于这样对付我吧?”
沈白清在一旁痛打落水狗:“李二狗,你就耿直一点承认嘛,大家都是朋友,你这个特殊的爱好又不丢人!”
李二狗一个撩阴腿踢了过去,沈白清对他的武艺十分熟悉,轻飘飘地闪开,幸灾乐祸地裂开大嘴,笑得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毫无保留。
谈素素眷恋地看着朝阳散发出的万道霞光,穿透薄雾,倾洒在春熙路上衣着普通的早起行人,个个如同置身在一幅亮丽的画卷之中,无限惆怅地对李二狗和沈白清挥了挥手,带走了四束含义复杂的目光,低头坐进了那辆春熙路人叫不出名字的锃亮的黑色小汽车。
黑色小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在春熙路尽头的转弯处,留下一缕淡淡的散发着汽油味的青烟,很快便融入了宝盖山清晨特有的阳光与晨雾的混沌之中,若有若无、如梦似幻!
李二狗看着乘坐了谈素素的黑色小车消失的方向,怔怔地出神,一颗十八岁的心里空荡荡地,若有所失。
沈白清咂了咂嘴,尖声尖气地说道:“二狗狗,我走了哈,你要保重喔,人家会想你的.!”
“****你大爷!”李二狗只听的毛骨悚然,一腔缠绵的柔情,被沈白清的公鸭嗓子一番戏谑,犹如焚琴煮鹤,煞风景之极,只有使出拿手招数——猿猴偷桃!
沈白清一边后逃一边笑道:“李二狗,你****的就别起那个心思了,人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东西,配得上吗?还是快去帮我生火、打扫卫生,多做几笔生意!如果你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某个野鸡大学收留了你这个混蛋,我也好给你凑些零花钱,才有吃喝嫖赌的本钱!”
春熙路十分热闹,也很单一,每天迎送两班客车,吞吐着本场的、探亲的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既熟视无睹也有偶尔的惊喜(探亲的家属之中不乏有衣着靓丽、雕眉画眼、身材妖娆的年轻女子),日子就在这无聊又有几分期待的时光之中,在沈白清的菜刀交响曲和李二狗那由炙热逐渐变得暗淡的目光之中,缓缓地趟过。
在平淡的时光中,平淡的春熙路上,在嘎嘎带人找茬、谈素素如烟似般消失之后一个月零五天的一个黄昏里,快活林的大门前,州摔跤冠军嘎嘎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背着双手站在沈白清和李二狗的面前。
李二狗看着嘎嘎胸前发育过头的两块肌肉,心里一凛,这小子又来找事了,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到了沈白清的身后,对付猛兽不是他的强项。
沈白清身高力壮,眼前这个生番虽然没有真正交过手,但毕竟是手下败将,心里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对李二狗的临阵转身毫不在意,大马金刀地往前一站,瞪眼喝道:“你来干什么?还不服输?”
嘎嘎一张黝黑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伸了出来,分别提着两瓶大渡河酒和一个与他脸色差不多的烟熏猪头,一口半生不熟的西都话:“朋友,干酒!”
李二狗从沈白清的身后悄悄探出头,这才发现,嘎嘎是独自一人来的,他的大舅子牛牛和别的乡村二流子一个都没出现,不知道这个蛮脑壳是不是被牛蹄子踢了脑壳,这是演的哪一出?
沈白清却记得,一个月之前,嘎嘎带人来挑衅,落败之后,临去之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朋友,有空干酒!”认为这些蛮脑壳也学会了面子话,没想到他说的是真心话,心里顿起了惺惺相惜的意思,笑了一下,将嘎嘎让进了酒店。
李二狗的所有心思,除了花在沈白清免费提供的烟酒之上,便是回味谈素素的音容笑貌,根本不记得嘎嘎自从那天的大比武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甚至牛牛等人也是极少在春熙路走动,即便是偶尔路过也是远远地避开快活林,绕道而行。
嘎嘎坐下之后,拧开酒瓶,咣咣咣地给沈白清和李二狗倒上酒,说了些团结话、民族语言以及西都腔的混合语种,然后分别向沈白清和李二狗撞碗、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明白嘎嘎的来意,其一是接到了西蜀省民院的邀请函,请他去担当摔跤教练,他已经接受了这份工作;其二是他佩服沈、李二人的英雄气概,此番前去西都就职路过此地,特地让火车刹了一脚,前来拜会他们!
沈白清打架斗殴不会惧怕谁,即便是眼前这个即将成为成都体院摔跤教练的猛人,也敢与其恶斗,但却惧怕曾经的对手突然转变角色,成了尊敬客气的‘朋友’,沈白清居然有点不适应,好半天都没什么话说,全靠生冷不计、面皮比拳头硬的李二狗从中插科打诨、调和气氛,直到三人喝掉了整整一瓶大渡河酒之后,沈白清才慢慢放开了。
喝了一会酒,嘎嘎脖子上的青筋和嗓门变得一样粗后,非得要和沈白清和李二狗结拜兄弟。沈白清和李二狗面面相觑,他们对人生、明天都作过无数的憧憬和遐想,甚至还大胆地想过今后乘坐飞机、轮船去遨游世界,却从未想过与蛮脑壳结拜为兄弟。
嘎嘎脸红脖子粗,眼见沈白清和李二狗的神色犹豫,心里大为不满,腾地站了起来,瞪着一双牛眼,满嘴喷着口水酒沫:“你们两个龟儿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沈白清和李二狗猛然一震,想起这些蛮脑壳最大的忌讳便是被人看不起,如果真惹恼了他们,与他们接下了血仇,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连忙摇头说不是。李二狗还特别补充:“这一辈子还没有一个异族兄弟,刚才是感到意外和惊喜,请别见外!”
嘎嘎二十一岁,自然是大哥,沈白清十八岁零两个月成为二哥,李二狗十八岁零四十三天,屈居老三。
“嘎大哥!”李二狗感到这个称呼太过滑稽,但面对表情凶悍的嘎大哥,却不敢在脸上流露出来,只能悄悄憋住,不然笑破了肚子是小事,嘎大哥发起怒来就不是容易对付的了。
三人正在酒酣耳热,东拉西扯说些荤素笑话,邮局的农大爷给李二狗送来一封信,李二狗拆开一看,顿时血往上涌,一张脸像是涂上了鲜红的油彩。
沈白清抢过来一看,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在李二狗的脑袋上猛地拍了一下:“二狗,你****的祖坟当真冒烟了,五川大学真的录取了你!”
李二狗傻笑了一会儿,顿时想起,这份录取通知书,应该是谈素素帮自己争取来的。他看过五川大学最近几年的录取线,比自己高考的成绩高出不少,凭借自己的真实分数,根本不可能被录取!
嘎嘎一听,也颇为高兴,端了酒碗喝了一大口说道:“二狗兄弟,今后在成都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在西都有不少的朋友,都混得还不错!”这几句西都话,水平上了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