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那座死亡天坑回到营盘,花了八个小时的时间,再从营盘出发时,已经是傍晚六点了,算算时间,等到我们到达那里,正好是半夜两点。
昨晚上两点,那是夜晚最深的时候,是那里的食人妖和幽灵们闹腾得最厉害的时间。
法蒂玛听到我的话之后,眼睛立刻就瞪得滚圆,可以想象,面纱下面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
但是她浑身打着冷战,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劝阻的话,她知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这个时间,没有任何用处。
我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说实话,带着她只是希望能够借助她的力量,在一定时候以防万一。毕竟除了死亡天坑之外,我还要去到荣耀骑士团的大营,前者还可以通过手里这把安都瑞尔之剑投机取巧,后者可就必须要靠实打实的实力了。
所以,如果法蒂玛不跟我去,我就只能拼命了。
我检查好了马匹之后,找两个马力还好的弟兄换了马,和法蒂玛一人双骑,扭头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你说,到底这事情是谁干的呢?”我自言自语。
法蒂玛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荣耀骑士团?不可能,他们没那么快的手脚。老G?也不太可能,他不是最近才到哈伦哥斯堡么,没道理这么快就找到我们。罗多克人?也不太可能,他们现在应该正被那巴尔缠住,无法分身才对……除非是禅达三小强的豪杰斗士团?目前来看,他们是距离最近的一只队伍,如果是他们找到了营地,那完全有可能,可是也不至于连一个暗号都来不及留吧……可恶,完全分析不出来呢,到底是谁干的!”我气得捶了垂自己的脑袋。
“你总有这样自言自语的习惯么?”法蒂玛说:“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很厉害的。”
“呃?心理医生?”我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和背后的凶手有什么关系?”
“没,没有,呵呵。”法蒂玛笑笑。
我反应了过来,气呼呼地看向她,就在这么一个瞬间,法蒂玛的战马颠簸了一下,那张覆盖住她脸的面纱忽然间扬了起来。
我看到了下面的那张脸。
多少年后,我仍然记得这张脸。从那之后我一直有了一个疑问,萨兰德的风尘和沙漠是怎样孕育出这样的一张绝世容颜的呢?
我想起有个落魄的诺德诗人,在维鲁加的一间酒馆里花光了最后一枚第纳尔,最后他对着那个刚刚加入侯府的姑娘写了这样一首诗:
“红颜本多疑,情真无所俱。我心何如是,冰雪照珠玑。”
之后他就跳进赛尔弗河死了。
这件事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后来一直被当成证明我们吟游诗人痴情兼****的反面教材,时时传唱经久不衰。但人们在嘲笑那个倒霉的穷光蛋诗人时,往往都不知道背后的故事,那个姑娘是他的初恋情人,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嫁给那个年轻但嗜酒滥赌的小爵爷,在出嫁之前,那个傻傻的诗人曾经无比痴情无比伤心地在姑娘的窗前守了一年多,也曾四处筹钱募款,但很显然,他只筹集到了区区几百个第纳尔。有时候,几百个第纳尔可以救活一个人,也可以彻底击倒一个人。
我看到法蒂玛侧脸的那一瞬间,就想起了这首诗。
接下来,我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法蒂玛一手捂住黑色的面纱,另一只手反手一巴掌抽在我的脸上。
我悻悻地捂着脸转过头,按照尼坤说的,这种情况下,法蒂玛没有直接动手杀了我,就是我命大,而且,说不定还说明她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嫁给我哦。
只是……我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看见她的手在腰间长袍里一个明显是刀柄的凸起处不停抚摸,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夜色越深沉,这附近空气中的阴寒之气就越重,到了最后,这附近的天空已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乌云完全遮住了,看不到一丝星光和月色,也就不知道了时辰。从牧草的草尖上,都似乎冒出了暗黑色的浓雾和露水。
法蒂玛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和我越靠越近,到最后,几乎是马贴着马向前行进。
“还不把你的剑拔出来?”法蒂玛有些害怕了,这里距离那座死亡天坑已经很近了。
我点点头,伸手去拔腰边的那把剑,一拉之下却变了脸色。
我感觉,那把剑好像镶进了剑鞘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了,就像,就像那把诸神黄昏匕首一样,它和剑鞘好像融为了一体。
开什么玩笑!
我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又全力拔了一次,身子都拔歪了,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安都瑞尔之剑还是纹丝不动!
法蒂玛也发现了我这边的变故,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眼神颤抖着说:“怎,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还不拔剑?”
我憋得满脸通红,手已经在剑柄上拔出了血泡,剑依旧纹丝不动。
我寒声道:“剑……拔不出来了!”
“拔不出来了?”法蒂玛一怔,立刻惊恐道:“拔不出来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拔不出来了啊,世界上还有拔不出来的剑吗?你开玩笑的吧!”
我把剑递给了她说:“你试试看。”
法蒂玛伸手一拔,巨大的力量差点把我拽过去,剑还是纹丝不动。
法蒂玛面纱里露出来的一小块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见,见鬼了,真的拔不出来了!”
我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阴寒从背后腾起来,好像有人拿着一块冰贴在我的后心,还真是见鬼了……
前方不远处,一个形貌狰狞半透明的骷髅死灵从地下慢慢飘了起来,扭过头骨看向我们。
他的双手(双掌骨)紧紧握着一把式样古老的加长军用镰。
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惊恐地呆愣在原地。法蒂玛尖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居然现在晕了过去。
我的冷汗顺着鼻尖掉下来。
幽灵仰起头,似乎在嗅空气中的味道,接着,远远飘向了我们。
我勒动马缰绳,马却中邪了一般死死钉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我最后一次拔剑,终于绝望了,安都瑞尔依旧纹丝不动。
幽灵发出“嘎嘎”的笑声,忽然就飘到了我的头顶,一镰刀剁了下来。
我直接一个后滚翻,从马背上重重地跌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马上又是一个侧滚,避开了这一刀。
在看那匹马,一声都没吭,就被镰刀剁掉了马头,粗壮的脖子里,热血喷溅而出。
幽灵继续“嘎嘎”笑着,绕过马的尸体,朝我扑了过来。
我大吼一声,举起火枪,一枪轰了过去。
黑烟散去,我看见幽灵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大洞,但下一刻就迅速愈合,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损伤。
幽灵明显兴奋了起来,也许是愤怒,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草原上扩散出去。
接着,在他的背后,就又飘起来两个同样的幽灵,一个持剑盾,一个握着双手斧。
我的心冰凉了,双手握住拔不出来的安都瑞尔,连鞘一起,闭着眼睛狠狠砸了过去,接着,我听到了一声不应该出现的咔嚓声,手里的触觉好像砸到了什么东西。
睁开眼睛一看,那个幽灵的脑袋被敲了下来,滚落在地上,还在愤怒地“嘎嘎”作响。
难道,不出鞘的安都瑞尔也能伤害到它们?
但我的狂喜还没有持续多久,那个无头的身体忽然俯下身,把地上滚个不停的脑袋捡了起来,安在了脖子上。
那个幽灵活动了一下脖子,接着就看向我,不再发出“嘎嘎”的声音,而是愤怒地狂啸起来。
鬼啸声,似乎把周围的迷雾都冲得一震。
接着,在我们周围,四面八方的地下,飘起来数十个半透明的幽灵,一个个穿着古老的铠甲,握着大半腐朽却闪着血光的半透明武器。一时间,“嘎嘎”声响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