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大叔安排在村西的大屋里吃,杀了两头羊,煮了四大锅羊肉汤,大叔亲自陪我吃一锅,萨迦和他的那二十来个手下吃三锅。吃饭的时候萨迦也不来和我说话,只是自顾自吃着,大叔则叫来一几个精壮小伙子,其中就包括那个买买提,陪着我一起涮羊肉。
边吃,大叔边说:“小兄弟啊,你们是要去提哈不?”
我说:“是啊。”
大叔又说:“提哈离咱们这儿可远呢,我看你哥哥不是啥好人,你们做生意赚了不少吧,你看他请的镖师,只跟着他,每一个鸟你的,大叔我担心啊,兄弟相残的事情咱没见过,也听过不少了。”
我勉强地笑着,说:“不会的,我哥哥人挺好的,只是害羞。”
大叔接着说:“小兄弟,你听大叔的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们做生意的,就算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尤其是挣了大钱的,亲兄弟那更得提防着。看咱们俩投缘,大叔没啥好东西送你,就送你一路平安吧,这里是咱们村最壮实的小伙子,这是买买提,这是阿凡提,这是阿里巴巴,这是巴依,他们四个在咱们村号称突厥四人组,哦,你不要以为他们是突厥人,他们只是听过几次龟兹乐队的演出之后就跟风罢了。我把他们四个租给你,送你一路到提哈,只需要四千个第纳尔,陆上每杀一个山贼你给一千,受一处伤你给五百,你觉得怎么样?下次你再走这条线,他们还护送你,价格上给你打八折!”
我顿时觉得喝进去的羊肉汤如此滚烫,几乎把我的舌头给烫起泡,我哈着气说:“大叔,你看我也没带那么多钱,钱都在我哥哥那里,这个……”
“没问题!”大叔一把搂过我的肩膀,兴高采烈道:“这就更简单了,我另外再给你提供一个业务……”说到这里,大叔小心地看了萨迦一眼,小声道:“路上找机会帮你干掉你那死鬼哥哥和他的手下,他的钱你拿八成,剩下两成给买买提他们四个分了,怎么样?我看你哥哥身上,少说也带着几十万个第纳尔的支票。”
我立刻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大叔“哈哈”一笑,道:“看你紧张的,开个玩笑而已……买买提,你不是说你研制的那个什么核桃成功了么,来来来,给客人们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哈哈哈……开玩笑的……”
买买提憨憨地笑着,招了招手,和阿凡提他们四个出去,过了一会儿,抬着一个门板进来了,门板上摆着蛋糕那么大的一块褐色糕点,上面镶嵌着各种葡萄干、玉米粒。买买提激动得满脸通红,说:“尝一尝,尝一尝,好吃的核桃,不吃不要钱……哦,说错了,尝一尝不要钱……”
二十分钟后,萨迦黑着脸,看着满地被打倒的手下,方才他勉为其难尝了一小块,结果似乎不对他的口味,“呸”地一声就吐在了地上,结果仿佛一阵狂风刮过,他身边的那些黑衣护卫同一时间莫名其妙地就打倒在地,
萨迦抬起头,这才看清刚才那阵风,其实就是这个买买提,在他把那小块东西吐在地上的同事,买买提浑身暴起了青筋,眼白甚至都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满眼睛的血丝,接着他的豹子一般弹了起来,超乎想象地将二十多个精锐护卫一举击倒。
萨迦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很难看了。
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买买提。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自制的轮刃,没错,就是看起来很像印度人使用的那种刀轮,恶狠狠地盯着萨迦,道:“你,吃我的核桃,敢吐掉?赔钱!”
萨迦握住了腰边的佩剑:“你这个疯子!”
“赔钱!”买买提喘着粗气,说话的同时,阿凡提三人也跟着围了上来,四个人把坐在椅子上的萨迦围在中间。
虽然刚才那大叔是给了一个干掉萨迦的建议,可我却没有真的干掉他的打算,不说别的,就说他是夜秀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我就不能容许任何人干掉他,我连忙一把抓住乐呵呵看戏的大叔的手说:“别介啊,让买买提他们回来,万一真干掉了他,我可就没哥哥了!”
大叔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好半晌才说:“你是开玩笑的吧?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谁在乎这个东西?我哥哥就是被我干掉的好吧……”
我又擦了把汗,这是碰上强盗了么,我紧接着说:“我们半路上还要去催个债,我老哥是那家伙的债主,你要干掉了他,我没法去要债了。”
大叔立刻“哦”了一声,说:“这倒是很重要!买买提,你们别发疯了,快回来,人家就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别到时候耽误他们要债了!小兄弟说了,要到了债,你们都有额外提成!”
前一秒钟还仿佛悟空暴走般的买买提,下一刻就呵呵笑了出来,对萨迦点头哈腰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要生气,你!”说完,四人就散开了,继续围坐在我身边,大口大口啃着羊肉。很奇怪的,刚才他们弄进来的那些核桃糕点,他们自己都不尝一口。
萨迦的手死死握在佩剑上,想要拔出来,又似乎颇为忌惮,整个脸黑成了锅底。
吃过中饭,萨迦的手下也逐一清醒了过来,当下就决定立刻赶路,哪怕晚上露宿荒野也不再在依林达哈过夜,我苦笑着,跟着他翻上了马背,还没来得及出发,就看见村里奔出来了四匹骏马,马上是四个精神抖擞的骑士。
为首的正是买买提。
买买提一追上来,就满脸通红道:“村长,跟你,我们,保护,拉那!”
我一头雾水。
一旁的阿凡提马上说:“买买提是说,村长让我们跟着你,一路保护你去提哈。”
我“哦”了一声,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钱袋。
阿凡提又接着说:“放心,村长交代了,你现在身上没钱没关系,我们跟你到提哈,你就有钱了,那时候你也不会不给我们的。”
我立刻打了个哆嗦。
萨迦正好在这一刻回头,看见了阿凡提那翘曲的小胡子和智慧的眼神,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太阳慢慢往西边沉,依林达哈村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下,但依林达哈的四个活宝还警惕十足地护卫在我四周。
我感觉我不是被他们保护着,我是被他们绑架了,我想和萨迦说句话都不行了。
所以萨迦领着二十多个看见买买提就腿脚打抖的护卫在前面赶路,我很沮丧地落在后面。
翻过两个山头,距离提斯泊丁村还有一半路程,天已经很黑了。我一眼就看见萨迦停了下来,在他的前方,一排火把正熊熊燃烧着,我数了数,有十九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