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股股如同小溪般的水流顺着房檐划过天空行成一道道瀑布,坠落而下。
春天来了,春柳冒芽。
有些人在心底又再次被想起。
一名个子不高的少年此刻遍体鳞伤,单手扶着墙,一步步艰难的走在冷清的巷子里面,口中还不停的传出喘息的声音,似乎下一刻他就会随时倒下。
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裳,血液与雨水混为一体,顺着他的身体,顺势而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三名黑衣男子也出现在这一条巷子之中,他们看到前方蹒跚的少年之后便提起手中的剑奋力地朝他扑去,就好似三只饥饿的野兽久未进食,如今看到了多天以来的第一餐。
少年虽然身受重伤,可是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背后的那三把剑离自己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将手中得剑刺进前方这名少年的背后,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火热,热得将这雨水融化,他们自然有信心,一旦这三剑一齐刺出,那么这少年必死无疑,而他们也会因此领到想都不想的一笔财富,想到这里他们手中的剑又快了几分。
“轰隆!”
春雷滚滚而下,万物为之一振,树梢头的春柳再次发出新芽。
三名黑衣人已经想好了自己今后必将衣食无忧生活富裕,可是他们的计划也随着这一声春雷的鸣响而被打乱了。
原本充满贪婪的眼中此刻竟是多了几分惊异,原本狰狞的面孔变得扭曲。
下一刻,只觉三道亮光闪过,三名黑衣人“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都还没来得及想这是究竟为什么。
又一名少年出现,穿着一身塞北游牧服装,宽大的衣服将自己瘦小的身躯完全罩住,身后还背了一个竹篓,一个读书人背的竹篓。
令人惊奇的并不是他的出现,而是他居然用了一只手生生挡住三把剑,三把剑同时落下,仅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三道缺口,除此再无其他。
而且,就在他挡住了这三名黑衣人的三把剑的同时那名遍体鳞伤的少年不知施展了什么神秘的功法,悄无声息就将那三名黑衣人抹杀。
很难想象那么短的一个瞬间,局势扭转。那名受伤少年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做出了舍命的一击,将三人击杀,如此心性真是了不得。
杀了三名黑衣人,那受伤的少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再无力气,整个人萎靡了下去,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霍真看到他昏迷不醒,立即将他搀扶起来,朝着那间他躲雨的破屋子走去。
雨一直在下,霍真在破败的屋子里捡了些可以引燃的木具点燃一个火堆,火光绽放,消去了几分微寒之意,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名昏迷的少年苍白的脸庞之上也显得有了几分血色。
霍真看着眼前这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
衣衫褴褛的他手中始终握着一支春柳枝,就算是已经昏迷了也不肯放开。苍白的脸庞之上有几分倔强与血腥杀意,那种杀意是深入骨髓的,不会因为他的昏迷而消失,如此年纪就已经是这般,很难想象他从小究竟经受过什么。
看到这里,霍真不由轻轻哀叹一声,从竹篓中取出一张灰色的饼,就着火堆一边烘烤一边用手撕着吃。
一缕淡淡的青草气息传出,那是家的味道。
霍真望着手中的饼,愣了半晌,微微一笑,继续吃饼。
就这样一直在一旁静静等待,火堆熄了又着,霍真似乎很有耐心,相信他会苏醒过来。
黑夜来临,雨也停了。
霍真走出屋子站在院里仰头看着天空,零星几点的星光令他有些不适应,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知道在草原里,只要在夜晚一抬头,便能看到满天的繁星,而在这个地方,那种感觉已经是一种奢望。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霍真收回目光,朝屋里走去。
受伤的少年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那一堆柴火将这屋子烧得十分的温暖,一时忘了自己的伤痛。
就在他享受这片刻的惬意的时候,霍真走了进来。
“是你救了我?”少年的语气有些奇怪,听上去不太友善。
霍真也不在意,点了点头,走到竹篓旁将白天刻意省下来的半张饼取出来放在火堆上烘烤片刻,直到淡淡青草香弥漫开来。
霍真将半张饼递到他的面前,道:“快吃吧。”
少年并没有立刻接过那半张饼,而是有些疑惑道:“这饼是用什么做的?我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
闻言,霍真却是笑了起来,道:“我从塞北草原来,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是我父亲亲自给我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甘芥草。”
听到“父亲”二字,少年的眼神微动,一抹悲伤从眼底溜过。
看着少年似乎还是很谨慎,霍真道:“你要是再不吃,你就会死。”
少年一怔,看着霍真真切的模样,最后还是接过了半张饼。
“谢谢。”
看着他终于肯接过饼,霍真满足一笑,回到火堆旁烘烤着双手,获得些许暖意。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一边吃饼,问道。
霍真专注的搓着双手,并捡了几截干柴扔到火堆之中,待看到火光又盛几分,他转过头去,看着少年道:“我叫霍真,你呢?”
少年将嘴中的饼咽了下去,道:“我叫唐饮春。”
他不知道已经用过多少假名,这一次他说出的是自己真正的名字,从霍真将半张饼递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警惕就少了很多,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觉得眼中这个人值得自己去相信。
霍真将他的名字在脑中过了几遍总觉得怪怪的,不禁问道:“你的名字为何既像男的又像女的?”
唐饮春道:“这是我父亲给我取的,我曾经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但是他告诉我,这饮字代表的是容忍、隐忍,把一切不愿当做一口清酒一齐饮下去,在肚子里面消化了它。而这春字则代表的是我的母亲,父亲和母亲感情很好,只可惜母亲走的早了些,没能给我留下什么,父亲在我的名字里加了这个春字,当做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听到这里,霍真不禁流下一滴眼泪,唐饮春看到这一幕不由笑了起来,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哭了。”
霍真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比较容易哭。太悲伤的时候会哭,太高兴的时候会哭,太感动的时候也会哭。”
唐饮春笑道:“爱哭可是女人的表现。”
霍真有些无奈道:“情到深处自然就会流露出来,这或许是我父亲给我取单名一个真字的原因,真真切切的做自己”。
唐饮春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将手中最后一口饼送到嘴里,嚼了嚼,接着认真说道:“我欠你一条命。”
霍真奇道:“在来大明之前,我曾经听说你们这里有种说法叫作‘生死之交’。从救你的那个时候开始,再到刚才你告诉我你名字与你父母的关系,我就觉得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唐饮春问道:“为什么呢?”
霍真一笑,道:“不为什么,就是从心里这样认为的。只要是自己喜欢或是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情我都会做。”
唐饮春也笑了起来,“说得好,喜欢就去做,哈哈。”
“啊!”
因为笑得太大声的缘故,唐饮春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不由惨叫了一声。看到唐饮春这般,霍真也是不由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