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沐琬辞的身子已经大好,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离开雪隐门了。吃过午饭,她便去找白一漠,却发现白一漠并不在自己的房中,也不在书房。底下人说他通常会在午后独自去后山练剑。
找遍了整个雪隐门也不见其踪影,她也只能抱着碰碰运气的心依照底下门人说的往后山的方向去。
雪隐门地处山谷之中,门中建筑多隐于群山环绕之中,极为隐蔽,故向来无外人知晓雪隐门真正身处何地。
沐琬辞沿着一条长长的青石小径走入一片树林,小径两旁大树耸入云霄,枝繁叶茂,相互交错,将头顶的一片天完全遮挡住了。林间鸟鸣依依,极是幽静。
穿过树林,眼前顿时觉得开阔,一片空旷草地呈现于眼前。微风拂过高草,发出簌簌的响声。耳边隐隐有铮铮之声,放眼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正挥舞着一柄软剑,迅猛如鹰,似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瞧其剑势凌厉,剑风所到之处,高草悉数被剑气齐腰斩断,草末于其周身飞舞环绕,竟似剑舞般美。
沐琬辞立于远处静静地瞧着,不忍打扰。直到他舞完那一套剑法,收势停下后,再轻轻地鼓了鼓掌。
白一漠转过身来,面上微露一丝惊喜,而更多的却是疑惑,“琬辞,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沐琬辞浅浅一笑,眸光潋滟,“我问了门中弟子,他们说你在这儿,我就来过来了。”
白一漠轻轻地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微微地一笑,问道,“你找我,可有什么事么?”
沐琬辞顿了顿方道,“我是来同你辞行的,我在雪隐门中已经打扰很久了,我想也是时候离开了。”
白一漠双手握剑负于身后,面上表情清泠得似要融在身后这副山川景色中。他抿了抿唇,沉默着好半天未言半句话,静静地只听得山风吹过的声响。
半晌,才见其动了动双唇,笑容淡得如烟雾一样,“怎么不再坐住几日?前些日子,你一直在养伤,雪隐门中风景极好,你还未曾好好看过。”
言语中的挽留之意,极为明显。
沐琬辞放远了目光,瞧着高草被风吹往一侧,似波浪起伏。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片怅然。或许是因为这里如同世外桃源吧,自小贪慕平静的日子,所以这样的地方才会令她无法放下。
笑得有些失意,“风景再美丽亦如何?不能贪看。我不是这里的人,总归是要走的。看得越多,只会让自己越发留恋,越发不舍而已,却改变不了离开这个事实。”
“你可以留下的!和我……们在一起。”白一漠看着沐琬辞面上流露的那抹不舍,未及多想,直言道。话音刚落,顿时有些觉得不妥,一时之间气氛尴尬。
沐琬辞怔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她知其话中之意,却只能假装不知,又不得不将话挑明了来说。
“这里像极了世外桃源,而世外桃源是无欲无求无牵无挂之人避世之地,而我身上沾惹了红尘,只怕会打扰了这儿的宁静。”
“这又怎么能说是沾惹红尘,若照你这么说,我雪隐门中弟子多为杀手,岂不更是深埋于红尘了?”白一漠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急,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留住她,如若不然,自己定会后悔。
沐琬辞轻叹,幽幽地开口道,“这怎么一样呢,你们生于此,长于此,此处便是你们的家。虽然雪隐门牵扯了很多的江湖中事,但是关键之时却能果断放开。而我不同,那一片红尘之中,还有我牵挂的人,我实在是抛不开。”
白一漠沉默了片刻,俊颜上带着一丝涩然。”是明桀扬么?”
沐琬辞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然而只是这么一个浅淡飘渺的笑容,却让白一漠看到了许多的情愫。或许自己就是因为她这般的笑容,而渐渐迷失了自己的心。
“他真的很有福气,我很羡慕他。”白一漠淡淡地说着,话语里有很多的婉惜。
“你也会找寻到一个倾心相许之人的。往后你若来京城,记得要找我。”
“好。”白一漠点头微笑,缓缓接受她将要离开的事实。既然有缘无份,又何必强求。不如只作朋友,反倒还能一世。
“白一漠!”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大吼,转身一看,只见一蓝衫女子正怒气冲冲地朝他们飞奔而来。
沐琬辞觉得有些奇怪,在雪隐门中住了大半个月,从未见过这名蓝衫女子,也从未听人提起过门中有女子是敢对着白一漠大呼小叫的。
正想着,那女子已奔至他们眼前,蓦得高扬起手便要朝着沐琬辞甩下来,动作极快,力道也极猛。沐琬辞猛的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然而那女子的手掌已挥至面前,带着极为强劲的掌风。
沐琬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蓦的闭上眼,等待着那个巴掌落到自己的脸上。然后脸上迟迟没有迎来预期的痛楚,睁眼一瞧,只见那蓝衫女子的手腕正被白一漠一把握住。
“不准胡闹!”白一漠声音严肃冷凝。
蓝衫女子一脸痛苦地挣扎着,“白一漠你放开,你弄痛我了。”
白一漠听罢,微微皱了皱眉,松开了她的手。蓝衫女子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柳眉倒竖,狠狠地扫了沐琬辞一眼,再看向白一漠,“你说,她是谁?这里是你练功的地方,平日你都不让人靠近的,现在居然带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她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白一漠看着蓝衫女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声音冷冷地道,“这与你又有何关系?雪隐门内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蓝衫女子被如此一问,顿时话语一滞,气极了冷笑道,“雪隐门内的事我根本就不想关,只是,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什么时候就成了雪隐门的人了?再说了,你白一漠的周围出现了来路不明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师兄。”
“师妹,我记得我早就同你说过了的,我对你并无那般意思。”白一漠站在沐琬辞身边,淡淡地回答了那蓝衫女子。听他二人之间的对话,发现那蓝衫女子爱慕着白一漠,而白一漠对她却没有男女之情,这般看来就只是蓝衫女子的一厢情愿了。
蓝衫女子听完此话,不由脸色大变,她想不到白一漠会在一个外人面前如此对她,一时间怒意更甚。”白一漠,我记得我也说过,我是不会放弃的。只要是我陆雪娆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谁都阻止不了我。”
白一漠轻轻的皱了皱眉,转开脸不想再看陆雪娆。
而陆雪娆今日三番五次地被白一漠忽视,心中极是不甘心,又瞧见白一漠一心似要护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不觉怒火中烧,指着沐琬辞道,“你若不告诉我她与你是何关系,我便当她是一个在我面前碍眼的家伙。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雪隐门后山的人,我就是顺手给处置掉,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白一漠的身形微微动了动,看了陆雪娆一眼,面上亦染了几分薄怒。”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陆雪娆有些气极败坏,“白一漠,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这么凶的,是不是因为她?”
沐琬辞静静地站在一边,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这个时候说话,只会火上浇油,让这个深陷醋意的女子更加地争对她而已。
“陆雪娆!”白一漠已然极为动怒,“我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吗?”陆雪娆怒极反笑,忽地从袖中取出一枚飞镖,握在两指之间。”我和你一样,也不愿意多说。所以我再问一遍,她到底是谁!如果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那么就算我杀了她也没什么吧?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雪隐门的后山,确实是该死的不是么?”
“你最好收手,她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白一漠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陆雪娆手中的飞镖。
而沐琬辞只觉得头疼,她明明只是个过客而已,眼下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二人之间的导火石,夹在中间,不堪其扰。
“那你说她是谁?我倒要看看,在白门主的口中,她到底是什么人!”陆雪娆像是硬要逼着白一漠说出个所以然来。
白一漠沉默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低沉了声音微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好,既然你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她,“伸手一指沐琬辞,朗声道,“是我白一漠心爱之人,亦是我白一漠此生唯一想娶的女子。若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定会让你后悔一生。”
他知道自己这话一出的后果,因为他了解陆雪娆的性子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此时说这样的话,就是想要让陆雪娆知道,自己与她绝无可能。而这么做,要么就是让她彻底死心,要么就是将她推向另一个极端。
他,只是在拿他对琬辞的私心来作个赌,却不知这样的一场赌局,也许会让自己万劫不覆。
沐琬辞心下一凛,对他的回答极是震惊,不由开口道,“一漠?”
而白一漠则是转过头来看着沐琬辞,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