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想我和晓嫒迟早会分别的，我不知道是以怎样的方式，但终究希望是好聚好散。
18
洪申，川三和我商量着去给彭东赔礼道歉，作为回礼，便约了影子，买了两瓶红酒到了奉狼帮的一家网吧。我们礼貌的叫彭东叔叔，说了很多长辈听着舒服的话，大家都高兴，找了个馆子吃了一顿。
"我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还和你们这些小辈子计较，实在糊涂，还惹得几个大哥笑话。现在时代变了，我们这几个曾经在桥城摸爬滚打的老东西，还改不了那些老掉牙的习惯，总觉得什么都得啊……那个反正就是太爱面子啦！本来那么小个事儿，是吧？这次我彭叔有不对，小兄弟干了这杯，以后大家相安无事！"
我们举杯一饮而尽。
"彭叔，这次其实都是我们不懂事，给您惹了许多麻烦，我代大家给你赔罪。"洪申端起酒杯干了。
"你们重义气我是看在眼里的，这股子气啊，现在社会上已经少得很啦！这忠义气呀说着觉得老土，但忠义是我们中国人的血性呀。这话从我这种人口里说出来，滑稽，嘿嘿。"
"彭叔说得很对，我们一定记住彭叔的话。"洪申点着头说。要这次不来，我还真不知道洪申这么会说话。
"洪申，你小子以后要想罩得住，得凭忠义当头，但本事不能少，脑子也得聪明，别发热。"彭叔拍了一下洪申的肩膀，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影子和你们差不多大，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彭叔走后，我们接着吃东西，洪申却不再说话，仿佛思考着什么。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了了之，很多仇家就是这样化敌为友。我们一脚还在宁静的校园，一脚却踏入了混乱的江湖。
19
生活又进入一种石康似的惶惶悠悠的状态，每天一成不变的过着日子。随着寒假的来临，我们离分别的时日也不过只有几个月了。那个假期，我们一大帮人开赴北区云山共度我们初中最后的一个寒假。
那次出游是人到得最齐的一次，洪申和月滴、我和晓嫒、川三和严序、影子和她的女朋友陈萤，还有小安、蛮狗、青明、烂葱、果冻和野猴子。
浩浩荡荡大群人马一路嬉笑打闹，中午抵达云山宾馆。稍作休息，大家便徒步走到不远的农家乐大吃特吃。城市里的孩子难得尝到农家新鲜的土鸡土鸭和蔬菜瓜果，这次可是让我们大饱口福了。
因为下午要去爬山，上午又闹腾得累了。一个个饥不择食，来一盘干掉一盘，连泡菜都吃掉人家半坛子。蛮狗更是展现自己非凡实力，吃了多少菜不说，干饭就是三碗，白粥喝了六碗。
"我喝了三碗白粥了，这粥里面加着玉米，真太好喝了。"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喝太多，在晓嫒和果冻的目光夹击下有点不好意思。
"小妹，你直接给我用那小盆装，这碗太小了加着麻烦。"蛮狗一边咽着食物一边嘟哝。
影子一听，把饭呛到气管里了。
"血洗"农家乐之后，大家都回房间休息，为下午的爬山养足精神。
"你怎么不和你妹妹住一个屋啊？"回到房间，晓嫒故意问我。
"什么妹妹？"我光故着翻电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你的小可爱，果冻啊。"晓嫒什么都好，就是爱无中生有吃非醋。
"我怎么和她住一屋，她不过是认的妹妹而已。"
"那你干嘛和我住一屋？"晓嫒从她的床上爬过来，我知道她又要卖傻撒娇了。
"你需要人照顾呗。"我翻了好几个台都是无聊的广告，失去了看电视的兴趣，就仰头倒在床上。
"那人家果冻还需要照顾呢。"晓嫒一屁股坐到我腿上。
"哎哟，下去下去，下午还爬山呢。"晓嫒跳起来，抓起枕头砸在我的头上。
"哼，说！"晓嫒抱住我。
"说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你今天！"晓嫒又抓起了枕头。
"好好，因为你更需要照顾！"
"为什么？"晓嫒不依不饶，不知道她怎么又坐我腿上了。
"这个……你先坐下去。"
晓嫒从新坐回床上。
"因为……"我站起来，穿好拖鞋，"因为我觉得你这智商生活很难自理。"
晓嫒二话不说，一个饿狗扑食跳我背上，我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这时，门被推开了。
"咦？走错了。"小安扰扰后脑勺，边嘟哝边往后退，"也真奇怪，不锁个门，两个人还睡地上……"
20
下午三点钟时太阳探出了云层，暖暖的阳光将山头打扮成一片金黄，远处的群山遥相呼应，空气清新，润人心肺。
我们把嗓子都喊破了也叫不醒蛮狗，只好把他扔在宾馆，其余一行十三人向狮子峰爬去。
当我们爬到峰顶时，轻风在耳边吹拂、歌唱，远处的山峦与梯田一览无遗。
影子拿出他的相机大拍特拍，将每一张笑脸，每一个动作留在一瞬间。我将晓嫒拥入怀中，口中呼着白气。
"来来，来一张！严妹妹别害羞啊，你看川三多迫不及待。
"我就是那意思，你看今天佳贤哥、申哥都在，你俩就把终身定了吧。哈哈哈哈……"烂葱也跟着影子瞎起哄。
"就是就是，你看你俩笑得多甜啊。"就连一向不多言的洪申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是啊，我真想当伴娘！"陈萤也起哄。
"就你？伴娘？大娘吧？"
"你不想活了？"陈萤一脚踹在影子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
情侣们幸福的依偎在一起，兄弟们对着远方的山头大喊大叫。这种感觉，温暖无比。
"永远这样就好了。"晓嫒将头倚在我的肩上。
"恩。"我微微点头。
"我爱你，佳贤。"
"我也爱你……冷吗？叫大家下山吧。"
"佳贤，长大了，娶我。"
"恩。"
诺言，都只是一些被甜蜜冲昏头时不负责任的言辞。诺言只是一时的美丽与幸福感甚至转瞬即逝。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深深的感觉到对晓嫒的感情只是年少朦胧的悸动。我想我是不是撒谎了。真正爱上一个人是如何的酸涩疼痛，刻骨铭心。从朝思暮想到怅然若失，在晓嫒的身上从未感觉到过。只是快乐，只是两个人在一起时，不寂寞。只是夜晚她温暖的身体让我忘却年少的烦恼，以及满足一个少年的好奇心与占有欲，满足年少无知，满足那个爱来爱去的时代。
爱情，在当时的确是不知所谓。
21
晚上大家看着夕阳西下，吃着烤全羊，酒过三旬已有几分醉意。回到宾馆，直奔歌厅。面前摆着三箱啤酒和四个果盘。
"咱就接着划拳吧！"蛮狗醉醺醺的说。
"你有点情调好不好？又划拳，呆会儿上去还得打牌，休息一下，行不行？"小安抱怨到。
"好，你小子最有情调，那你就唱支歌吧。"
"唱就唱！"小安抓起麦克风，来了一首《谢谢你的爱，1999》，他小子唱得还真不赖。
"好啦好啦，你那个什么鬼哭狼嚎，还是让申哥和佳贤两个来首BEYOND的！"蛮狗一瓶百威下肚，瞎起哄，影子他们也跟着来。
"舒佳贤你五音还不全呢！"晓嫒就不给我好果子吃。
我瞪她一眼，决定用实力给予还击，便和洪申来了一曲《海阔天空》，紧接着在他们目瞪口呆中我们又来了一首《AMANI》，当时就把他们听激动了。洪申又牵着月滴的手深情演唱了张信哲的《用情》。
一群人一下就被搞兴奋了，女孩子们合唱了一首《他不爱我》。
"谁不爱你了？"
影子八成也喝高了，在陈萤脸上亲了一下，自己又去怪里怪气的唱了一首《爱如潮水》。
十分缺爱，到处觅女孩的野猴子也无不深情却搞笑万分的来了一首陈小春的《男人与公狗》。大家一玩就是十二点过。大家各自回房先洗澡，准备在吃完打包回来的夜宵后投入新一轮的战斗直到天亮。
晓嫒不喜欢打牌，再加上玩了一天已经很困，回房间睡觉了。
我洗完澡后巡逻了一圈，大家分了两个房间，三桌，两桌打钱，一桌瞎玩。我也是个菜鸟，就呆在了瞎玩的那桌。
这桌大部分是女生，有陈萤、严序、果冻和小安。
果冻刚和男朋友分手，所以就跟着我和这帮"不良少年"出来散心。
大家边聊边玩，混到两点来钟时，我跑回去看看晓嫒，睡得死死的，像只小猪。我躺在她身旁打开电视，不停的换着台，后来的确无聊至极，便拿了一罐百威，披上外套，倚在过道的栏杆上抽烟。
"怎么一个人发呆？"不觉间果冻站在我的身旁，倚上栏杆。
"啊……你怎么不玩了？才三点。"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他们都困了，小安加入了洪申他们那组，我们这组的人回去睡觉了。"
"哦。你呢？不困吗？"
"不……不想睡。哥哥，给我支烟吧。"
"女孩子抽烟不可爱了。"
"去！不是舍不得吧？"
"呵呵。"我笑笑，看看干净的夜空。
"不是，要不喝点酒吗？外面站着冷。"其实啤酒越喝越冷，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
果冻接过我的啤酒，小小的呷了一口。
"你和林晓嫒姐姐真幸福啊。"
"还行吧，知道你最近不好受……你怎么就和大鸟分了呢？"
果冻不说话，我看着她，圆圆可爱的脸上显出一丝茫然，她的眼睛也如晓嫒般水灵，只是单眼皮的她更显天真。
我以为她难过，拍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她。
"分就分了呗。"果冻笑笑，我吃了一惊。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他的。他那德行，带着两个人走到哪里吹到哪里，说自己在外面混得有多好，学校没人敢动他。而且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追我吗？"
"不知道。"我看着果冻狠狠的表情，觉得有点蒙。
"他是因为知道我是你的妹妹，又知道你和洪申他们的关系，才找我谈恋爱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一个很好的姐妹，和他一起出去耍过，从他口中知道的。你说他混帐不混帐？"
"你姐妹？能信吗？"
"是野猴子认的妹妹，你问他就知道了。"
我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哟。
果冻不说话了，她转过头，静静望着天空，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浸着泪花了，也没有了刚才歇斯底里的表情。
"别难过。"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歹是我的初恋。"她咬着唇，吐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想笑，又觉得很悲哀，初恋，又荒诞又讽刺的初恋。为什么在中学，小小年纪本该纯真的感情，会沾染如此事故的关系呢。
"太冷了，我陪你回去拿外套。"我说。
"我没带厚的外套……"
我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果冻的肩头，她穿好，像一只小白极熊。
"呵呵，好大哦。"果冻破涕为笑，毕竟只是小孩子。
这时，洪申牵着月滴，打着哈欠走出来。
"月滴要去看日出，你去吗？"他看到我问。
"你去不去？"我转头问果冻。
"好啊好啊！"果冻忽然来了精神，欢呼雀跃。
"好。等我回去拿手电筒。"我往房间走去。
"带啤酒！"洪申补充到。
22
大概四点半时我们四人出发了，山上的雾挺大，万簌俱寂。我们打着手电筒，沉默着爬台阶，我甚至不知自己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洪申与月滴相拥走在前面，我牵着果冻的手走在后面。
"洪申，我要睡着了。讲个鬼故事好吗？"我听到月滴撒娇说。
"别，千万别。我最怕鬼了。"我叫到。
"你真没出息。"果冻笑我。
"我就没出息，那你别牵着我手啊，你自己不是有手电吗？"
"……我开玩笑呢。"
果冻将我的手拽得紧紧的。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狮子峰。寒风呼呼吹过，我也觉得好冷。离日出起码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就躲在城墙后喝着酒，聊着天。月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缩在洪申的怀抱中，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牵起果冻到别处转转。
我和果冻爬上台阶，来到石堡的天台上。我们席地而坐，靠在一起喝最后一罐啤酒。
"哥哥，想什么呢？"
"想睡觉。"我掏出一支烟点上。
"你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忙？"
"大鸟还是对我死缠烂打的，我想他死了这条心，所以……"
"所以什么？"
"我想告诉他我跟你了，他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这怎么行，晓嫒会生气的。"我真搞不清楚现在这些女孩子脑袋怎么想的。
"就帮我这一次嘛，和晓嫒姐说清楚就是了，我一定会好好谢谢哥哥的。"果冻睁大疲倦干涩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好吧，你厉害，我答应就是了。"
"谢谢哥哥！"果冻挽住我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日出啦！"洪申在下面喊。
我们举目望向远方。天空渐渐的变红，那醉意的红照亮我们还年轻的面庞。太阳在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如此的年轻，它的年轻，没有颓废，没有疼痛，只有感动和希望。无论如何，它美得令人沉醉，美得令人安静。
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山。
"洪申？"进房间前，我叫住他。
"恩？"洪申眨巴着酸涩的眼睛看我。
"果冻的事我肯定和晓嫒说不清楚，到时候你帮我说说。"
"你小子啊，我知道了，回去睡觉吧。"
"恩，睡觉！"
回到房间后，看到熟睡的晓嫒缩在靠墙的角落，表情甜美，我躺下来，抱着她进入梦乡。
23
几天下来玩得酣畅淋漓，一直到把身上的钱花光，大家才回家。
因为春节到来，晓嫒回老家和家里人一起过节了。我爸妈也把我和婆婆爷爷一起接回家过年。
大年那天，我给晓嫒打了电话拜年，追忆了一下过千禧年时我们的幸福往事。
"佳贤，我把礼物给你寄过来了！"
"谢谢谢谢，我就不送你东西了。"
"你敢！"
"嘿嘿，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是什么？"
"一只很大很大，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大的熊！"
"哇，这么大是多大啊？"晓嫒兴奋的叫了起来。
"熊的头有书包那么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