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法收起惊容,邪笑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你,常德跟我只是顺道,我们之间还没有解决,就当然要继续。”他将黑刀一拍,黑刀像是滴水般滴落了一滴黑色液体,液体落地后慢慢散去,唐无法脚下七尺之地,缓缓被黑色环绕,变成了一个黑圈。
唐无法低吟一声:“贯月。”黑圈突然朝着战老疾驰而去,瞬间又到了战老脚下,战老抬脚,竟是被黑圈吸附了住,发现双腿动弹不得。而唐无法的黑刀,已经近到眼前。
琴侯灵力已经基本恢复,双手拂琴,想要帮战老化去禁锢。唐无法冷哼一声,左手隔空对着琴侯一抓,几道响声发出,琴侯古琴的琴弦断了一半,再难发声。
战老接下唐无法一刀,本能的想往后退一步,但双腿动弹不得,又不能移动。这一刀的力量难以化解,全部作用在了战老身上。唐无法毫不客气,瞬间斩出数刀,时而在战老前胸出几刀,时而又跑到战老身后攻上几刀。战老身体开始发抖,有些支撑不住。
这股刀劲,实是他的身体难以抵挡的。
唐无法微嘲着道:“我知道你身上穿着龙筋甲,普通的攻击难以对你造成重创。战老,却不知你能接下我几招!”他黑刀倾下,猛地朝着战老双腿砍去,刀锋呼啸,形成的锐风便足以伤人。
岂料战老不为所动,不见犹豫,并不去化解唐无法的攻势,看唐无法微蹲,千忍刀忽然直接朝着他的脖子招呼。这一刀若是砍中,战老顶多废去两条腿,可唐无法却会丧命!
唐无法知道吃亏,举刀挡战老。两刀甫一交接,但见一宽厚大掌挥来,战老一掌击中唐无法胸口,手掌落下的瞬间又猛地发力,浑身灵力全部借由这一掌,宣泄在了唐无法身上。
唐无法如流星般斜飞出去,他人也狠,起飞的瞬间一口血吐到了战老脸上,令战老视线模糊。不待战老反应一刀而至,划破战老手掌,削去了他一个小指。
十指连心,战老却没有哼上一声。
即使是冥王之间,他们的决斗,生死也在一瞬间。唐无法不怕死,意味着他疯狂。他自认为战老隐居坦斯克学院多年,心中的那股狠劲和血性应该早已磨平才对。可今天他发现,战老的疯狂不减当年。他不怕死,战老更不怕。
常德丧子,世上几乎没有亲人,尚且怕死。可这两位冥王,在刀尖上对决这么久,居然越战越勇。
唐无法跟战老很像,好战,一旦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就会心无杂念,连死和痛苦都忘了。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是很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两个什么都不怕的人碰到一起。
今天,必定有一个人要死在这里。逃跑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比立马死掉还难受。
董非心疼战老,望着地上的那根断指怔怔地出神。恍惚间,就要走到战老身边。
战老忽然一转头,大喝一声:“别过来!”
董非立在原地,喃喃道:“可是,你的手……”
战老看都不看地上的断指,轻笑道:“我于十年前夺他荣誉,令他悲愤十年,又在他脸上留下两刀。他只要我一根手指,不亏。”
战老蔑视着已然重伤虚弱的唐无法,道:“况且,他今天要死在我的手上。唐无法,你已经受了重伤,大不如刚才,你若是现在逃走,我也不会去追。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离开。今天我们两人,必定会死一个,对不对?”
唐无法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战老,你离不开那黑圈,我就是再受你几掌,也不会输。”
他话说完,战老身下的土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地面开始出现龟裂,环绕战老一圈。战老轻哼,将千忍刀猛地刺入地下!只见战老脚下黑圈覆盖着的土地,发出剧烈抖动,居然托着战老缓缓浮了起来。
战老人漂在空中,直言道:“你受了重伤,而我浮在空中灵力也支持不了多久,我们之间,终于要再分个胜负了。”
唐无法眼神疯狂,道:“你已经赢了我一次,这次就算我再赢了你,我也不会满足。所以你一定要死,只有你死了,我才感觉是我赢了。”
战老灵力消耗巨大,但他好像并不急着跟唐无法分出个胜负,缓缓道:“以前我也跟你有同样的心思,“输”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后来,一个人教会了我服输。也正是因为我学会了服输,我才能多活这么久。可是,教我这个道理的人却死掉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唐无法气息已顺,说道:“战老,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服输过,可我不一样如你一般活了这么久?”
战老笑道:“那是因为十年前我赢了你,你却没有死。这十年来你只想着打败我,根本无暇去跟其他人决斗。所以,你才活了这么久。”
唐无法说道:“我只需一直赢下去,就不会死。”
战老道:“可是,谁能保证自己这辈子就不会输呢?只要你心中想着一直跟人比试下去,你就已经输了,只想着战斗的疯子必定是活不久的。”
唐无法冷哼道:“你的废话太多了。我只知道,你会死在我的前面,这就够了。”
他的气息已顺,虽然重伤仍在,但他随时可以发挥出自己最强大的攻击。所以他认为战老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战老不该给他这么多的时间,战老已经错过了杀他的最佳时机。
他哪里知道,战老就是在等他先出手。
唐无法的身子高高的掠起,人在空中,手中的黑刀好像连太阳的光辉也遮挡住了。他出刀的速度,早已快过流星。流星至少能看到,可他的刀却没人能看到。这抹黑色,好像连空气都要割开一般。
然而,他的刀还是被人挡住了,被战老手中的千忍刀挡住了。
战老说道:“你可知道我这把刀为何叫做千忍?”
唐无法不说话,好像对他的问话不感兴趣。
战老说道:“我一生当中经历过的战斗足有千次,每次都攸关生死。后来,我发现我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都可以忍下的。我跟他并无仇怨,却因战斗而害人性命,这种做法实在可笑。所以,我才给这把刀取名叫千忍,用以告诫,但未免太迟。”
唐无法突然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战老道:“我是要告诉你,我们没有生死仇怨,为何一定要分出生死呢?”
唐无法笑着不屑道:“你劝不了我。”
战老叹道:“既然如此,那你如果死在我的刀下,也莫要怪我。只是,你要明白,我实在是不想杀你的,从一开始就是。”
他说的诚恳,可落在唐无法耳里却比世界上任何恶意的嘲讽还要讽刺。唐无法眼圈通红,狠声道:“战老,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战老又叹了一声,忽然,战老动了。他本是架着唐无法的黑刀,这时,他的刀忽然向下一送,笔直的刺向唐无法的胸口。唐无法的黑刀失去了架力,也向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
这一刀要是刺中,两人都会被刺穿。
唐无法悚然变色,慌忙收刀去挑战老的千忍刀。战老更加用力,刺得更快了。天下之大,任谁也不想挨这一刀。
唐无法一挑居然没有把战老的千忍刀挑开,他终于下了狠心,任由这一刀刺向自己的胸口,手中的黑刀,也抹向了战老的脖子。
两把刀都带着冷意,两把刀下都不知死了多少人。
一黑一红,都是这天底下最艳丽,最深邃的颜色。只不过这时那红色的光芒要比黑色的光芒更果断,更坦然一些。从唐无法收刀去挑千忍刀时起,唐无法就已经有了败象。
董非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这一幕。
黑刀要比千忍刀长些,如果唐无法一开始就没有收刀,也向战老胸口刺去的话,肯定是他的刀先刺中战老。可他收刀了,战老却没有收刀。所以,战老的刀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刀距离战老却还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只需向前一毫,他便能划开战老的脖动脉,到那时,战老必死。可是,他的黑刀却再也刺不出了。
战老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即使是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但战老仍然没有惧意。唐无法突然惊讶的发现,战老比十年前更可怕了。十年前的他不怕死,但是怕输。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怕。
他这些年,每月都要败在雷利手中一次。谁都认为这是因为战老好战,他没法控制住跟雷利战斗的心。可只有战老自己清楚,他只有败在他人手里,败的彻底,他心中才会好受一些。
生命正顺着唐无法胸口的创口慢慢的流失,唐无法好像并不感觉疼痛,他狠狠盯着战老,道:“我还是败在了你的龙筋甲下。”
他不去刺战老的胸口,是因为他以为战老穿着龙筋甲。
战老看着他,好像是在笑,又好像在叹息,他说道:“可是,我早已不穿龙筋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