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冥城内的一处普通民房,夜虽深,这民房却没有点灯,黑暗深处,有两个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衣,衣服上,还沾着些血迹。他恭敬的半跪在一名少年模样的人面前,低着头,细细禀报着什么。那少年身材也很高,此刻面色有些急躁,大汉每多说一句,他脸上的焦急之色便更盛几分。
一缕月光照在了少年脸上,映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也看得清楚了一些,这人正是常添!
“你是说,追杀董非的那四人都没有回来,就连曹叔也没有回来吗?”常添问道。
“曹大人带着那三人去追杀董非,吩咐我去追赵虎。我杀完赵虎后,发现他们并没有在集合的地方出现。等了半晌,怕事情有变,我便先回来禀报了。”大汉说道。
常添看着月华,低声说道:“已经过了子时,出事了。”
“少爷!”大汉从地上爬起,焦急着道:“曹大人他们还没有回来,必定是被学院发现了,凶多吉少啊!我们,也快点逃走吧!若是让学院发现这事与少爷有关,便再也逃不掉了啊!”
常添心中有些害怕,皱了皱眉头,强自镇定道:“便是他们回不来,曹叔也定然宁死也不会说出我们的下落。若我们自己逃走,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了吗?我瞒着爹做了这事,如果因此与学院结下瓜葛,对宗门,对爹,都没有好处。”
大汉小声道:“少爷说的是。”
常添像下定了决心,说道:“我不能走,你,也不必活着了,知道吗?”
大汉面如死灰,却也没有再争辩什么,目光涣散,又忽的凝实,说道:“小的知道了,还请少爷照顾好我的家人。”
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响,那是大汉的尸体倒在地上的声音。常添蹲下身子,看着大汉的尸体,直到他的身体彻底冰冷下来,常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谢谢。”
在这个世界上,小人物为了大人物,就是可以随便死去。
董非背着赵虎回到了自己的院舍,赵虎依旧昏迷着,董非将赵虎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坐在床边,感叹良多。
以前董非也遇到过许多危险,也有好几次都危及生命,但董非都不曾有过现在的感受。以前,虽然危险,但给他造成危险的并不是人。这一次,董非开始注意人心。这一次,是有人要刻意去杀他。人活在世,不可能没有几个仇家,但因为自己的恩怨差点害了赵虎的生命,这是董非万万不愿看到,也不能接受的。
“或许,我有些想法是该改变了。”董非看着赵虎,目光平静,像是问他,也像是问自己,道:“你说,对吗?”
坦斯克学院暴动了,这一次暴动,只发生在教员长老之间。至于学员,根本不知道。
议事阁内灯火通明,雷利站在座首,他不坐下,也没人敢坐。气氛压抑,无人说话。
门被轻轻敲响,王老推门而入,站在门边,说道:“最后一人也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是他的尸体。他是自杀的。”
雷利这才开口道:“这么说,就是没有线索了?”
“不尽然!”王老摇摇头,丝毫不在意雷利的语气,道:“这世界上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一定有它的线索。那几名杀手算是小心,他们的大刀,都是顶普通的灵器,查不出来历。不过,既然他们用的不是平时惯用的灵器,就一定会出现纰漏!”
雷利这才坐下,让了个位子给王老,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了个大概的线索,继续说下去。”
王老坐下,接着道:“在这帝都做事,即使再小心,又怎么能瞒得过学院?这五名杀手中有一个惯用弓箭的人,这就是线索!”
王老道:“我们平时若是用刀剑等兵器的话,突然换一把陌生的刀剑,也能大致掌握。但是弓箭手,一生只认一把弓箭,让他们用其它弓,他们就会有失准头。我检查过那名大灵师,他的右手手茧有些深度,想来用弓也有些时候。然而,他所用之弓,也是最普通的弓,这很奇怪。听侯敬斌所讲,他所射之箭无论力道,还是威力,都远远没达到多年练箭的人应该达到的水平,这一点,有些可疑。也就是说,他空有神箭手的样子,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神箭手。”
王老摊手,说道:“正因为如此,学院所记录的月冥城中的神箭手,并没有此人。他应该是为了这次刺杀,特地半路出家,去练习的弓箭。而能在短短时间内便可以强行炼成一个神箭手的功法,必定有附件条件。我仔细检查过那人的眼睛,发现他的视力已经严重衰退。如果他还活着,再用不了多长时间,可能就会变成一个瞎子。”
王老注意着雷利的脸色,再次说道:“就是真有这种功法,我也不曾听说过。不过,你一定知道!”
雷利又缓缓的站起来,三角眼有些犀利,说道:“这种功法叫做‘眸箭’,修炼这种功法可以让人箭术提升飞快。不过,这种功法说来也简单,就是强行开发修炼者的目力,普通人能视百步之微妙,而他便能视千步!与其说射的准,不如说看的清楚。所以,修炼这种功法的人射出的箭才会远远没有神箭手该有的威力。若他真是神箭手的话,董非已经死了,他们也早就得手了。”
雷利思索片刻,又道:“这种功法纯属自残,本身知道的人就不多,真正去修炼的人更少。我所知道的,只有三个宗门依然保留着这种功法,就是紫海、飘渺、和无常这三个宗门。”
“等等!”王老突然站了起来,吃惊的道:“你是说,无常宗?”
雷利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王老脸色变得很难看,回道:“无常宗少宗主在我们学院,而他,好像和董非有些矛盾。这件事,很可能是学院内怨。”
雷利慢慢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好几口气,才又睁开。他一句话也未说,离开座位,推开门出去了。只看见他每走一步留下的脚印,都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焦黑焦黑。
王老招呼一声,让在座的长老自行散去。自己,忙也追着雷利的脚步离去了。他后面,跟着战老。在座的这么多人,真正知道董非的重要性的,也就这三人了。
……
夜,依旧静的可怕。常添心里烦闷,本打算找个地方喝些酒水,然而这个点上,除了喝花酒其它地方也早就关门了。常添没有喝花酒的心思,又实在没地方去,再加上心里实在担心,便又回到了学院,打算探探风声。
学院依旧平静,没有常添所想的那般草木皆兵。常添暗暗放下了点心,心存侥幸也许学院并不知情。回到院舍,常添情不自禁就想去看看董非有没有回来,又怕被人发现了不好解释,强自压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常添也有些后悔,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事情的发展却与他的计划有些偏离。但不管董非有没有杀CD绝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常添冷笑一声,心道如果失败了,那就让董非再快活几天,只等风头过去,就是董非的死期。
推开房门,常添刚走一步,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床头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人,常添更是吓得差点出声。即使他依然强装镇定,腿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只因为那人,他是雷利。
雷利只是隐在黑暗中,但他似乎能看透常添身上每一寸地方,令常添无所遁形。常添下意识的就想跑,但尚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跑,在雷利面前逃跑,和死没什么区别。
常添面色苍白,好在屋内没有点灯,看不清楚。雷利出现在他的房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难道学院已经发现了那件事与自己有关了吗?常添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身后又响起了声音,常添一看,心如冰窖。王老和战老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了房门口。他们面色阴沉,看着常添一言不发。
他还未有所反应,雷利突然一动,黑暗中,只看见一闪,雷利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头上。雷利一语不发,手中却忽然变得通透,亮起来白光。
常添只感觉脑海中一阵黑暗,然后自己拼命想要隐藏的那些秘密竟然不受控制的浮现在了脑海中。从自己第一次对董非下杀心,再到细细策划这次刺杀,最后到自己杀死那名手下,一个片段都没有遗漏。
雷利用的是大陆上鲜为人知的功法“识心术”,这种功法太难炼成,有幸去修炼的人就很少,真正能炼成的又是凤毛麟角。当然,这种功法出现在集万法于一身的雷利身上,并不奇怪。
雷利收回手,语气冰冷,说道:“果然是你!”
常添自知不妙,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院长饶命。”
雷利盯着他,常添却不敢看他,片刻后,雷利居然直接敞怀,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很可怕,笑声如厉鬼嘶吼,笑的轻狂,又有些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