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晁英,三十三岁,拥有中国血统的英国人。
他的身材剽悍、长相凶恶,外表看起来像个暴徒,而且个性冷傲又难以相处,但是上天却赐予这个男人一身惊人的胆识和冷静睿智的头脑。
即使他浑身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息,所有欣赏他才华的人还是对他趋之若鹜,一见到他就像蜜蜂见到花蜜一样,立刻想尽办法要黏上他。
古晁英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被人缠著,不管男人、女人或是老人,他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而“离群索居”也成了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生活目标。
只是离群索居多年的他,却在一个月前被迫踏入人群──因为这是他那顽固的父亲的遗言。
他的父亲古怀德,人称古爵士,在一个月前病逝,留下了庞大的遗产要让他继承,其中还包括了一座豪华城堡和象徵富贵荣耀的爵位。
本身也拥有庞大财富的古晁英,压根儿不想继承这些财产,他宁可将父亲留给他的一切全数捐给慈善机构。但是他的父亲在死前却要胁他,假如他将古家几代辛苦挣来的财产捐出去的话,他将会跟所有古家祖先从地狱爬起来跟他决斗!
父亲临死前的威胁还言犹在耳,让古晁英觉得很烦。
他要是一意孤行,铁定会被冠上古家罪人的罪名,对不起古家列祖列宗。可是他如果没这么做,就得扛下这庞大的家产,重回人群生活,继承家业、管理家产,过著不自由的日子。
更令人心烦的是,他得以古爵士的身分进入社交圈,找一个贵族淑女结婚,然后共组家庭,生下一大堆烦人的小孩。
这些事情串连起来,让他烦到都想宰了自己,也让他在古堡里待了一个月之后,开始兴起逃家的念头。
或许,在真正进入“古氏集团”接管一切之前,他可以给自己一段最后的自由日子……
好!就这么办!
古晁英三更半夜爬下床,头发凌乱的踏出房间,扶著雾金栏杆踩上铺著红地毯的阶梯,朝三楼走上去,穿越有著华丽水晶壁灯的长廊,最后停留在一扇红金色拱形门前。
他推开那扇门,踏进书房,打亮了吊在雕花天花板中央的水晶吊灯,走到精致雕花铜桌前坐了下来。
他对这一座华丽的城堡完全不感兴趣,迅速打开笔电开始搜寻资料,心思专注在萤幕上。
古晁英首先确认了自己想去的地方,然后透过网路找到了一个叫“梦想家仲介网”的仲介公司代为寻屋,在将自己要求的条件丢出去之后,古晁英突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吁~~”大概是被困在这座华丽的城堡里,被那些想攀权附贵、拉拢关系而登门拜访的亲戚们,还有成天只想开宴会玩乐的年轻继母给惹恼了,让他迫不及待的想逃出这豪华的牢笼。
嗯,绝对是这样。
返回卧房的他,心情明显变得轻松许多。
只是在逃离这里之前,他得先知会古氏集团的专业经理人团队一声,毕竟现在的他身为古氏的领导人,就算再不甘不愿,还是得有责任感,不能说抛就抛。
“不!这得慢一点,至少要等我离开这里之后。”原本想拿手机的手又缩了回来。
以结实的手臂当枕,一双幽黑的瞳眸对著铜柱大床上的蓝色帷幔,他的脑海里转著计划。
“嗯,就这么办!”当计划想好之后,锐利的浓眉往上扬起,紧抿著的冷毅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缓缓闭上眼,打算先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飞到另一个国家逍遥一段时间。
台北,梦想家仲介网──
电脑发出哔哔声,裘香侬从开放式的茶水间走出来,来到办公桌前,纤葱玉指点了下滑鼠,萤幕立刻秀出新邮件。
这次的客户是以英文写出寻找租屋的要求。
对方只说自己姓Guu,目前住在伦敦,希望找台北市的房子,环境要清幽宁静、交通便利,邻近住户越简单越好,独立楼层公寓或独栋洋房都可以,价格不拘、坪数不拘,家具需俱全。
除了秀出所在地、姓氏和电子信箱外,连全名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没留下联络电话,我要怎么进一步确认?”
通常她都会亲自致电给对方,进一步确认他的需求,因为她曾经碰过一些只是来寻开心的人,他们在丢出讯息之后就忘了这回事,等她辛苦的找到房子时,对方却表示只是问问而已,并没有要承租,害她白忙一场。
裘香侬的助理言秋走过来,关心地问:“不知道这个人可不可靠?会不会像上回一样白忙一场?”
“小秋,你说出我的心里话了。我可不想再遇到芭乐客户,像上次那样白忙一场又得赔钱。”裘香侬走到沙发区坐下,认真考虑著要不要接这个案子?
通常她接的案子大都是分布在台湾各地打算来台北找房子的客户,还有委托出租房子和售屋的。
像几个月前,她就接下利尔夫先生的委托,全权代为处理城堡公寓出租的事宜。当时他正好人在台湾,所以在看见公司刊登的报纸广告后,亲自来到她的办公室当面委托。
利尔夫是个很好的客户,付委托金付得很阿莎力,让她处理这公寓一点压力都没有。
至于居住在国外的客户很少,因为无法碰面或顺利联系的关系,往往会有认知上以及信用上的瑕疵。
上个月她就遇见了一个芭乐客户,对方根本是抱著玩笑性质要她帮忙找房子,害她还代为租下公寓,满心欢喜的等对方来台湾签约入住,好拿回租金和仲介费,结果哩,对方最后竟然反悔,连台湾土地都没踏上,便失去了联系。
“嗯,我看还是得小心点,这回千万不能先代为租屋,最好等对方来台湾当面确认之后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她考虑先给对方自己的手机号码,假若对方有诚意的话,应该会打电话来跟她确认。
放下咖啡走回办公桌前,裘香侬开始回覆邮件到对方的信箱。
她要对方在启程过来台湾之前先跟她联系,并希望对方留下手机号码,好让她也能主动连络。
邮件寄出去之后,因为手头有其他案子要忙,裘香侬很快便忘了这件事。
最近她正在帮一批来自南部的学生寻找宿舍,目前她有几个点可供参考,所以今天就约了几名学生要去看屋子。
“小秋,我要出门喽。”收拾好资料,身为老板的裘香侬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头奔走,公司里都靠学妹言秋坐镇。
“好,我知道了。”言秋从茶水间探出头来,露出憨憨的笑脸。“祝你顺利。”
“拜拜。”挥挥手,裘香侬快步走出公司,搭电梯下楼,踏入街头的人群中。
她带著五名学生看了七个出租学生套房的地方,每个地方价格不一定,有高有低,但价格往往反应著套房的设备,生活机能越是舒适的当然价格越高。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这五名学生终于有了决定。
她们看上了一栋比较便宜的学生套房,五个人共租下三间套房,正好都在同一层楼,彼此照应很方便。
裘香侬陪同她们跟房东签下合约,并收取五千五百元的仲介费用;这个费用是优惠价,特别优待这些学生们,双方都很满意这次的合作。
晚上七点,裘香侬和学生们道别离开,她看看表,原定还要去替另一名客户看一间出租洋房,但时间过了屋主限制可看屋时间,于是她只好作罢。
最后,她开车到附近的超市买了菜,然后回家自己准备晚餐。
“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阳光洒在地板上,也温暖我的被子──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多很多的房间,一个房间有很快的网路,一个房间有很多的吉他,一个房间有我漂亮的衣服──”
换上轻便的浅灰色短袖T恤和短裤,露出细白的腰肢和修长的美腿,裘香侬边哼唱著孙燕姿的新歌,边炖著红烧牛肉。
屋子内飘著牛肉的香气,她歌唱得越来越起劲,俏臀随著歌曲扭动著,双手勤快的洗米下锅煮饭。
蓦地,丢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传来了哆啦A梦的主题曲音乐,她听见了,看了眼电锅确定已经开始煮饭,才匆匆忙忙擦擦手跑出客厅。
“哈罗,我是裘香侬。”
会打电话给裘香侬的人很多,大部分是要寻屋的客户,他们会在任何时间打来,只要不是在她睡觉的时候,通常裘香侬都会接电话,不会关机。
她有很大的工作热忱和耐性跟客户周旋,这也是她这些年能将“梦想家仲介网”经营得有声有色的主要原因。
“我是古,昨天透过网路跟贵公司联系的人,你帮我找到房子了吗?”没有多赘言的问候,来电的人以低沈浑厚的声音,用流利的英文提到他的姓氏,然后直接切入主题。
“古先生你好,我……”裘香侬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她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早上她有寄信到他的信箱并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很抱歉,我想我需要跟你进一步确认你来台湾的时间,要不然我恐怕很难替你保留住符合条件的房子。”
在国外留学过几年的裘香侬英文能力没话说,她同样以流利的英文回答。
没想到这位古先生会这么快跟她联系,看来对方应该不会像上回那个外国客户那样,找到房子后才说不来了。
“我明天晚上八点钟会抵达台湾,届时我就需要住所,如果你没办法帮我找房子应该马上告诉我,而不是还得等我回电询问。裘小姐,你这样的做事态度实在令人难以苟同!”
非常生气的语气。
“古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确认你到台湾的日期,这样我才能跟屋主谈租约,假如我连这个讯息都不知道,你认为屋主会让我先将房子租下来吗?”
裘香侬听了,当然火冒三丈,但是基于对方是客户,让她不得不拿出耐心来与他周旋。
“这不是理由,我不想听。”
这个人很番耶!
“那古先生想听什么呢?”语气尽量和悦,但心里却暗自咒骂著对方。
“我要知道我的房子找到了没有!”冷硬的语气从他的口中吐出来。“明天我一到台湾,马上就要有房子住,这正是我要听的。如果你没找到房子,请你明确告诉我,我可以理解你的无能为力,并且会尽快再找个可以帮我这个忙的人来搞定这件简单的事。”
一连串的嘲讽轰得裘香侬头昏脑胀,当场把她气得差点想摔电话。
不过在摔电话之前,突然一道灵光劈入脑海,让她改变了主意──
“古先生,我想我可以很确切的告诉你,其实房子我早就找好了,只是屋主那边需要你先汇款过来;只要你能支付三个月的押金加一个月的租金,总共新台币二十万元,明天你一到台湾绝对马上有你满意的房子住。”
裘香侬匆忙的乱诌一个比原房租高两倍的数字,这回像是铁了心要拐这位客户!她的声音从隐忍的咬牙切齿转为有点诡异的兴奋。
古晁英听了,皱起眉头。
“怎么突然就找到房子了?”不是他要怀疑,而是她的态度转变太大,令人觉得奇怪。
“我不是说了吗?房子我已经找到,只是等你确切的回应,假如你能马上汇款,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根本不必再麻烦别人帮你办这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越说越兴奋哪!“古先生,房子你一定会满意,我可以保证!”
裘香侬感觉自己的血液沸腾,心跳加快。
那端的古晁英,沈默了一下子。
他想思考,但头脑却受到裘香侬那过于兴奋的语气所打扰,暂时当机。
“好吧,我立刻汇款过去,一次付清,金额总共是多少?”钱对他而言是小事,身家不凡的他向来不将钱放在眼里。
“那太好了!我最喜欢做事乾脆的客户。”她的兴奋指数简直达到最高点。“喔,对了,麻烦你拿笔将我公司地址抄下来好吗?等收到你的汇款后,我会立刻将钥匙交由我的助理保管,好让你明天来台湾时能找她拿钥匙和磁卡。”
接著她飞快的念了一串汇款资料和公司地址,嘴边噙著得逞的笑意,不过古晁英没机会见识到就是了。
哼谁教他那么过分,居然敢质疑她的工作能力,还对她冷嘲热讽这种人就需要教训教训。
“嗯,我就姑且相信你的保证,希望你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乱搞鬼!”抄下银行帐号和地址电话,他在挂电话前提出严正的警告。
电话就这么挂断,裘香侬被他最后那句冷冷的威胁给吓出一身冷汗。
他要她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天~~听起来好像他会杀人灭口般可怕!
裘香侬丢下手机,突然双腿发软的跌坐在沙发上,她在想,她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太大了?
但是撇开那间房子的装潢不谈,其他条件都很符合这位古先生所提出来的要求啊!
假如到时候他拿室内的装潢来跟她吵的话,她其实也不必怕他,绝对可以站得住脚──谁教他没指定屋内装潢的风格,活该他得去接受那间房子!
裘香侬一直苦思著该如何应付他的威胁,压根儿忘了锅子里还炖著牛肉,直到闻到空气中有烧焦味。
她大叫一声,火速冲进厨房里,掀开锅盖一看──
“啊!变成炭烧牛肉了啦!”惊恐的瞪著黑黑乾乾的牛肉块,裘香侬在心里开始诅咒起古晁英。
都是他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