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老板~呃,老板,这是刚收购的万龙商行的详细资料,请过目。”
“恩!先放下吧”从愣神中缓过来,看了一眼李秘书,“接下时间,给我挡了任何人,任何电话。”
“属下明白”
缓缓起身,来到了窗台边。
刚才居然又晃神了,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无论是公司,还是公馆,只要自己独处,都会不自觉地陷入到某种幻境中。而那幻境中,总有凄凉哀怨的声音,不知男女,不知所谓。
每当自己要想进一步去弄清楚,却总是不能言,不能行。幻境时来时消,前段时间睡梦中,休憩中,而现在时隔一月,却稍不注意的沉思中都会出现。弄得自己懊恼,愈发难看的脸色也致下人胆颤。而刚才,一向镇定自律克己的李秘书也出现了茫然与不解的眼神。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是那个万龙商行吗?龙大那老小子的确有点能耐,花了我几天时间,但我还不放在眼里,动不了我的情绪。
呵~看着自己哈出的气在冰冷的玻璃上瞬间朦胧,慢慢地显影出一个人影,他……
站在床边,看着洁白暖衾中仍然昏迷的他,我很不解。我居然把他给带回来了,一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男子,一个几乎快与雪同融消逝而去的人。
当我抱着他走出林子,口里喃喃地出现在林二面前时,林二那本来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在那一刻居然可以看见眼珠子了。而当我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人直接放在我房内时,他彻底石化了。
是啊,这么多年,一直贴身跟着我的亦仆亦友的他,何时见过这般待人的我,而看着那样表情的他,我在感慨自己怕是中魔的同时,他亦是中毒不浅啊,而这毒居然是我给他下的。唉~这小子跟我这么多年还是没到境界啊,处事不惊,他怕是没这个根基了。不过,还是应该恭喜下,他的眼睛还是可以睁开很大的。
至于后来他多次有意无声的眼神询问,我只能报之一叹,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魔了,怎能解释于他。
我只知道当我看见那朵发亮的花时,这个人我就不能不理;当他在我怀中一点点冰冷的时候,我的心就一点点的发痛,痛到我只能紧紧抱着他,仿佛唯一能缓解心痛的良药。而越抱越紧的后果,只能是我的心变成了更痛,更疼,疼到骨髓,直到我们被笼罩在一片柔柔的银光中,直到月儿更发明亮地为我们引导着前路……
想起了昨晚,很奇怪,一向睡眠良好的我居然做梦了,而且还是那样的梦…
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一堆华衣锦服古人。
一个轻纱罩面的女子,柳叶眉、丹凤眼、水蛮腰、风摆杨柳,吐气如兰,执剑而来,盈盈一拜。不待众人回过神来,乐起,剑移。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好一出剑舞纵情,好一个风华绝代……
剑落,音绝,美人跪地,轻纱微移,那细眉,那细眼,那小口,那下巴,好熟悉,好熟悉,在我无力于眼前一切时,她轻启朱唇:“妾,虞姬,拜见王~”那突然抬起的螓首,那含情的眼神竟直直向我投来,我,我,啊~
刹那间,场面转换,一下子是江边,一下子是山野。
突然,一片漆黑,努力睁大眼睛,除了黑还是黑,张嘴什么也吼不出,想动,全身竟然僵直,一步也迈不出。这种感觉已经是第二次了,我,真的遇到什么东西了。
又是突然间,一片银光泻下来,月儿出来了,而黑暗下也有一个什么东西越发清晰着,慢慢地它亮起来了,泛着微微的红光,银光越强,红光越亮。
它不断地长大着,朝着我微微颤斗着它的蕾,猩红如火,妖冶魅惑。啊,它,竟然是它,虞美人,他左腰上的虞美人。
我看着它一步步向我这边蔓延,向我这扩大,想叫,叫不出;想动,动不了。只能眼巴巴着看着它,从手掌大的幼苗长成半人高,然后一人高,然后两人高…
离我五十米,扩大到二十米,十米,五米……
那离我越来越近的花骨朵,突然打开,一个美人头缓缓出现,细眉微挑,媚眼如丝,肤似凝脂,笑魇如花:
王,虞姬,等您,好久了……
虞姬……
虞美人……
她,它究竟是谁……
不禁一个战栗,冷风嗖嗖,环顾左右,发现原来有一丝寒风刮进虚掩的窗户。
看看他,他好像有点不安,有点颤抖。走过去,将窗牢牢拴上,再叫来林二细细检查了一番。不待他检查完,我亟不可待地就要走,走了两步,忍不住转身吩咐,让他好好守着,一有什么动静就来汇报。林二还未回话,我已经大踏步出来了。
呼~这本来是自己的房间啊,却在瞬间呆不下去,哪怕半刻,焦躁地逃也似地冲了出来。逃,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抑或说是自己在害怕,害怕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当看到他不安,就感觉有更大的风吹到了自己身上,很冷;当看到他些微颤抖,就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绞着,很纠结。真想过去好好地好好地看看他,但转顺恢复的神智却让自己觉得自己好奇怪,奇怪的好陌生,陌生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真的中邪了?
慢慢踱步回到了书房,看着书桌上的文件,账簿,看着在旁静立的楠木大椅,居然不想去动他们,不想啊。
这不是自己早就习惯的吗?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就不能像往常一样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打理生意上的一切呢。叹口气,最终还是坐在了临窗的藤椅上。
闭上眼,想着刚才的一切,额头隐隐传来疼痛,唉~
从五天前的那晚将他带回来后,自己就没好好地休息了,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能,一躺下,一迷糊,就有些扰人的声音乱七八糟涌来,仿佛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人,或者三人,甚至更多。有时是低泣,有时是笑闹,而有时是凄怨,有时是哀鸣。想着这些,更是眯不着了,摇躺在椅上,陷入百思~
感觉好像自己这一切莫名的变化都起自那晚,那晚林中自己的所见所思所想真的是幻觉吗?而自己的所做到底是为什么?又怎解自己无缘无故带他回公馆?没有任何理由和道理,是因为自己连日来疲累所致?不会,以前的自己比现在累上十倍不止;是因为他面善?自己可以肯定从来没有见过他,就算是面善,也会是女人,而不会是这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虽然他的长相不赖。难道真的是出于本能,一个对弱者从心里流露出来的同情和不忍?但同情会使自己亲自抱着他到公馆直至自己的房间?不忍会使自己见不得他一点睡梦中流露出的不安和惊恐?
啊,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
他,是谁,到底是谁?他会魔咒,这一切都是他给我下的咒吧。而那花,虞美人,是他左腰上那颗吗?那美人,虞姬,又是谁?而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仅仅只是一个舞剑的戏子吗?她和他~?
记得三天前他第一次醒来,当紫藤来报的时候,自己心里真的愉悦,莫名的愉悦,几天来生意上,精神上都因她的一句话而一扫阴霾。而自己更莫名的是看着他的眼神渐渐聚焦在我脸上时,我笑了,轻松地笑了,轻松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三天来,他终于醒了,我莫名的期待终于落实了。
他注意到了我的笑了吧,看着我,那么专注,那么自然,是的,自然,犹如我那刻看他一样,好像我们就是熟知了好久,久到相处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如同一对恋人彼此紧紧凝视,那么温存,那么眷恋。
慢慢的,眼前的人儿模糊了性别;渐渐的,他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了那圆润的小巧下巴,细长媚眼微波荡漾,翘挺的鼻梁下是那欲拒还迎的樱桃小嘴,此时却嘟起,在那凝脂一般的玉面上,娇艳欲滴,微动着,轻轻对我说着:王,我是您的虞姬,您永远的虞姬~
王?是谁?
虞姬~是谁?
谁是虞姬?
虞姬~
“你到底是谁?~虞姬,你是~虞姬吗?”
渐渐,眼前的人儿清晰起来了,是他,他脸色很白,却不是凝脂如玉,是惨白;他嘴唇是很小,却不是丹红欲滴,是干裂;他的下巴很尖,却不是圆润有度,是瘦极而至。
他是她吗?虞姬~那个王永远的虞姬,他自己说的啊,刚才明明就是他啊!
“虞姬是谁?”
“是谁,是啊,是谁,我也不知道。连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冷静后,松开自己不知道何时抓住被褥的已经泛白的手指,看着他看我的眼神由不解,到冷漠,到嘲弄,到怜悯。
我不禁愣住了,为什么,如此一个随时都会在流血中消逝的人眼中会有怜悯,而怜悯的对象却是我。
我想我当时真的要崩溃了,在他的面前,不,应该是自他出现后,只要面对他,我就再不是那个以前镇定自负的商界老大羽翔,而是一个脆弱到一个重病之人都可以藐视的无能之辈。
再也呆不下去了,找着最后一丝的尊严,借口逃开了,逃得那样惨烈,临走的那一眼都不敢再与他对视。悲哀,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