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后山,阿宓正拖着扫帚在打扫那一地落叶,扫着扫着,她忽然就地坐了下来,双手竖着扫帚,下巴磕在手背上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自那日齐鞍将她与苏辞带回云浮山后,苏辞因为金色仙根竟什么也不用做就一跃成为掌门的第九位亲传弟子,还能个人独居。这本来就让人眼红了,加上还有个丫鬟伺候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最后等苏辞腿好之后,齐鞍跟他这位爱徒交流了一番,为了防止苏辞成为众矢之的了,就把阿宓打发到后山来做事了。
这倒没什么苦,阿宓来这云浮山已有半个多月,初时她总觉忐忑惊慌,后来还是没听见天界有什么动静传来,心里总算安定了不少。只是她不明白,难道现在天规都没那么严厉了吗?所以她杀了好几个凡人都没事吗?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头绪,阿宓甩甩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扔出脑海,又继续尽心尽力地扫起地来。
这时,一双靴子的主人踩着满地落叶来到她跟前,她还未来得及抬头,那人已将他的手覆在她脑袋上:“阿宓,可曾怪我不准你离开?”
阿宓弯了弯腰从他掌下脱离,连退两步:“公子严重了,是阿宓甘愿。”
苏辞手心一僵,渐渐收回腰侧,随即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阿宓,你总是这样恭敬,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很远。”
阿宓还未来得及答话,他已背过身去:“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苏家公子,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逆光之中,他的背影虚渺得那样的不真实,有时候连阿宓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当他是苏辞还是帝君呢?
在帝君面前,她还是那只随意任性无忧无虑的小麻雀,可是在苏辞面前,她的肩上却好像担了许多不能放下的责任。
“……苏辞。”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转过来,笑脸竟像孩子一样纯真无邪:“嗯,我在。”
不知为何,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开心,她也抑制不住地展开笑来。
两个人就那样傻傻地对望笑了半天,半晌,阿宓才发觉她在做什么,不禁又敛下眸子,苏辞却将她扫帚接了过来,道:“你先休息一会。”说着就自顾自地替她扫起落叶。
阿宓也不拒绝,站在一旁等他扫完了地,苏辞也没急着回去。
“你不用修炼吗?”阿宓瞟他一眼,见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扫帚席地而坐。
“师父说我刚筑基成功,不必急着开光,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虽然阿宓没修过仙,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修炼,不过也听说过凡人修炼分为好几层,第一层就是筑基,一般仙根的弟子筑基至少也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哪有人像苏辞这样半个多月就成功的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好在阿宓知道苏辞的前世身份所以并不惊讶,前身是仙,今生修炼起来自然也不会有多难。
“以前从不知这世上有这般神奇之术,现在修炼之后就连走起路来也觉轻松了许多。”苏辞似多番感慨,竟自念叨一会,忽然侧头看向阿宓。
他偏又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双目如含有星辰,光耀渺茫,似般引人入胜。
阿宓被他看得心头突突一跳,竟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苏辞才淡淡笑开:“阿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话听着像询问,偏偏他的语尾却带着感叹,阿宓刚欲作答,他已是道:“你是妖鬼魔神也好,魑魅魍魉也罢,却是个好姑娘。”
他别过了头,由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声音轻得听不出感情:“不管从前我是什么样的人也好,今生我只是苏辞,你明白吗?”
被他一番话弄得发怔,阿宓有些愣愣的问:“明白什么?”
“我希望你只做你自己。”他转过头,抓紧她的手,眸子里从未有过的坚定:“不必为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拼了命,我会心疼。”
阿宓的泪水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流下,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最后苏辞叹息着离开的时候,她才低声呢喃:“可是,不管是从前的帝君还是现在的苏辞,我都会拼了命地去努力啊……”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个月了,阿宓为了方便工作就在后山自己搭了一间小房子,这里除了苏辞偶尔会来看她根本没什么人涉足,她有时就自己坐在门前静静看着飞鸟掠过蓝天,听着微风吹晃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这里的岁月太过安静宁和,有时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梦。这样的日子就一直持续到了冬天来临。
下雪的那天,阿宓刚从梦中醒来,她一出门才发现这漫天遍地都是一片雪白,时不时有风刮过,带起一阵冷冽寒流,阿宓抖了抖,忽然觉得她该去找几件过冬的衣服穿了。
因为不再使用灵力之后,她几乎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身上也终于不再是那套青色衣裙,但无一例外的都是青色的衣裳。
苏辞也曾问她为何只喜欢青色,阿宓只是笑笑不说话,大概没有人会知道,她遇见帝君的时候,帝君给她穿的就是青色的衣服。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青色的原因。
前世里帝君是极其喜欢了蓝色,可是今生的苏辞却像对白色情有独钟,蓝色的衣服不曾碰过,久而久之,阿宓才真的明白,她心目中的那个帝君还未回来。不过不论时间多久,她都等得起。
后山到山前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距离,阿宓很快就出现在了弟子们的练功场地里,因为除了一般的炼气,弟子们还需要增强体力。
场地上有着数不清着云浮统一弟子服的人练剑,他们排列整齐,动作齐一,有个红衣女子靠在背椅上时不时指指点点,呵斥动作不对的弟子,若那弟子未曾改过来,她便一鞭挥在地上,可那名却会像被抽到了一样痛。
阿宓误闯进来的时候,正有几名新弟子因为好奇看了一眼便迟了动作,当下那女子竟怒得飞身而起,朝那几人狠狠鞭去。
那几人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童,哪遭受过这般毒打,当下就吓得大哭起来,有些弟子看不下去欲帮求饶,哪知这女子怒眉一挑,横鞭一指:“谁替他们求饶,照打不误!”
这女子是掌门唯一的爱女齐非雪,在场的弟子谁不知道她手上那根鞭子那是以千年蛇骨制成的噬骨鞭,一鞭下来就能让人半个月下不了床,他们听了这话便不再吭声,可这几个孩童却又没犯什么大错,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被打死吗?
这几个孩童的年龄让阿宓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岚贞,她心里是说不出的伤感,便上前阻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