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间男子在仆人的陪同下上了楼,趾高气昂的说道:“去,让那弹琴的女的来陪我喝酒。”
潘莲起身正要离去之际,被两家丁拦住,一人拿出一锭银子,说:“姑娘,我家老爷想请你喝杯酒,这钱算是陪酒之用,跟我们走吧。”面对这情景,潘莲脸上却没有生出愤意,推开了家丁的银子,说:“这酒楼是家父所开,小女子平日仅是为来客献弹一曲,以祝酒兴,若说这等配酒之事,则是万不会做的。”
说罢,绕过家丁,正要进礼堂时,那男子颇有神气的言道:“让你陪我钱万财喝酒,那是看的起你,江浙地区,谁不知我钱某人,一个小小的酒家,今日我能让它开,明日就能让它关了。”
众人见钱万材一副得意之像,无不切齿,又有几位书生应道:“若不是钱老爷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才请得你,别这翻不识抬举。”看着这几个书生的样,小小难以抑制愤恨之情,心想,这读书人之中,也不乏冠冕堂皇趋炎附势之辈,毫无风骨可言,这些人的存在,当真是污染了钱塘的文化风气。
正当那几位家丁围住潘莲,将她强行带去阁中之际,小小大喊一声:“住手!”许是这语气颇有威严,那家丁竟都朝着楼下看来,那钱万才见状,掠了掠衣袖,满不在乎的问:“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的事。”
萍儿忙拉着小小的衣脚,示意她不要惹麻烦,而此时小小则更加愤怒,举起纸扇指向楼上目中无人的钱万才,厉声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可你也算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却不知恪守王法,强行掠民,钱塘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真是玷污了这西湖之水!”
见这年轻书生对自己言词讥讽,钱万才生气的将手中酒杯摔到地上,喊着:“在这钱塘还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真是活腻了,来人,给我打!”
那几位家丁齐刷刷朝楼下奔来,萍儿忙对小小说:“坏了,小姐,快跑啊。”
正当一家丁一拳袭来时,只见一剑鞘突然飞过,打在那家丁手上,瞬时抱手呻吟,随后一人从门口翻身而入,身法轻灵宛若游龙,仅是几个横踢,那些家丁便其刷刷倒在地上。而后,踩上一桌,飞身上二楼,钱万才见状,忙躲到那管家后面,瑟瑟发抖,那管家颤抖的说:“我家老爷可是当朝长史王秀之的亲戚,你竟敢对我家老爷无礼。”
话没说完,那白衣男子便一脚将这管家踢开,举起手中的剑指向蜷缩在一旁的钱万才,怒声道:“我管你是谁,今天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去给这位姑娘道歉。”
看那钱万才连走带爬的到潘莲面前,低声求饶:“潘姑娘,潘姑娘,我无礼,我错了!”潘莲将目光转向那位白衣男子,说:“潘莲多谢公子相助,念这钱老爷没犯什么大错,就这样算了吧。”白衣男子走上前来,低头对着钱万才怒斥:“既然潘姑娘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滚!”
管家看这情形,忙过来扶起钱万才,踉踉跄跄的走下楼,出门之际,见钱万才喊道:“好你个小子,你们给我等着!”一溜烟便在家丁们的簇拥下跑走了,随后那几个书生也识趣的走了。
小小看已无事,正要和萍儿一同离去,却听得潘莲呼喊:“这位公子,还有这位侠士,来内堂一叙吧。”
只见内堂摆设简单有秩,一阵兰花幽香扑面而来,打开窗便是西湖风光,甚有意味。小小不禁说道:“好精致的阁楼。”
潘莲到小小与白衣男子面前行了个礼,说:“早年,蒙姑娘相助,才有今日安定的生活,当初婺州匆匆一别,未及言谢,今日在人群中便已认出姑娘装扮,一别三载,姑娘可好?”
那白衣男子听的这话,不禁愕然,“什么?姑娘?原来你是女的啊!”小小捂嘴一笑:“莲儿姑娘真是好眼力,公子见笑了,小女子苏小小,今日能结识公子这样的男子,实我之幸。”
只见那男子笑道:“哈哈,到真是有缘,实不相瞒……”见其摘掉面纱,面目清秀,乍看下颇有江湖之风,“想不到能结识如此有气节的女子,呵呵,在下秦夕言。”
一旁的萍儿蹦出声来:“想不到居然是位侠女,真是太神奇了!”小小刮了下萍儿的鼻子,“你还真是活泼!”
堂内几人相彼而坐,各述心思,相谈甚欢,不觉夜幕落下,月光照进点着烛火的屋子,添了几份温切之意,潘莲看着夜空,叹息一声:“哎,今日得罪了钱万才,恐怕与父亲没几天安宁的日子过了。”夕言看着潘莲的愁思,劝解着:“莲儿,别担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保你们无事。”看潘莲微微露出了笑颜,小小明白,这是苦中之笑。
夜色开始浓重起来,小小与夕言辞别潘莲,延着湖畔走着,看着残月,夕言不禁感慨:
“世事浮沉,正像这阴晴圆缺,难以琢磨。”凝望着夜空中的孤月,润湿了眼角,小小轻声问道:“夕言姐姐,你怎么了?”夕言拂了下眼角,笑着说:“没事。”
回首去处,点点渔火搁浅在寂静的湖面,漫天星辰的剪影浮动,似与这人间之光相拥而眠,而月依旧是漠然的看着世间,如听一场折子戏。
小小带着秦夕言回到自己家中,见贾姨已在屋外翘首以盼,竟萌生了一丝酸楚,不知自己的父母怎么样了……
忙走上前掺着贾姨的手,略带撒娇式的说:“贾姨,我回来啦,外面凉,快进去吧。”边走,贾姨边唠叨着:“你看你,就是改不了这爱玩的禀性,天晓得是不是让你投错了胎,生坐了女儿身。”
小小回道:“嘿嘿,贾姨,我知道错啦,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在外面结识的一位朋友,可是位侠女,秦夕言。”
见这女子竟有一副凛然之气,问道:“姑娘是何方人士,怎么会一人来钱塘?”夕言笑着回:“本居于孤苏城,因…因早闻钱塘风光秀美,特来此一游,巧合下结识小小,就随她前来了,冒昧之下,多有叨扰。”
贾姨本就是个热心之人,小小少有朋友,如今似和这女子相投,到是也件好事,续问:“孤苏城?小小的父母曾在孤苏住过些许日子,姑娘姓秦,可认识城中一大户秦愈?”贾姨一时心起,才有这么一问,却见夕言脸色忽改,急切的说:“我正是秦愈之女!”
听到这话,不觉喜出望外,“故人之女啊,昔日小小的父亲与你父亲一同经营生意,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不想早早病逝……你父亲近年可好?”提起“父亲”一词,夕言不觉双眼泛红,“家父家母于年前已然离世,当时我不在身旁,想来是今生之恨。”说罢,双泪俱下,小小抚慰道:“姐姐……”,贾姨叹息一声,“想不到故人走的这般匆忙……”夕言似有话说,欲言又止。
夜黑风高,不觉已是亥时,小小与夕言同踏而眠,从夕言的眼睛里,小小明白,她定然经历了一段难以言说的苦楚……
门外夜半打更之声想起,繁华的钱塘总是很晚才原来做上一段致意情暖的美梦,那段梦呓中,有着人们纯真的笑容,也有着经历之后的宽容,南朝四百八十寺,共同守护着这片绿水人家,钱塘才得以清宁自持。
对路过此处的江湖儿女来说,世事妖娆,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