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被这突然如来的事情打得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她做梦也没想到,林家居然请媒人来自家提亲了,看着眼前媒人一张一合的嘴,她简直都要怀疑媒人不是走错地方了吧,还是自己在做梦?她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真疼,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掐得那么重,可是以林家的大少爷的条件,那得有多少官家小姐站着排等着呢?他家咋就看上自家的十月了呢?不是她觉得自己的闺女不好,只是孩子再好她们家条件在这儿摆着呢,对上林家那就是木门对朱门,不对等啊。
赵媒婆也在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她是县里的官媒,前些天有人找到她说请她做媒,她随来人去了男方家才知道居然是本县的最有望的林家,在他们县老百姓可以不知道县太爷是谁,可不知道林家的却没有,赵媒婆当时真是喜出望外,赏钱多少倒是其次的,关键她要是替林大少爷做成了这桩亲事,那她本县第一媒婆的名头就算是坐实了,这可是比给赏钱都还要实在的事。
虽然她这么想着,但也知道能跟林家做亲的人家肯定是非富即贵,所以她还真不敢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把亲事做成喽。
可在林大太太说完女方家时,她却迷茫了,在本县做了二十几年的媒人,她不敢说家家都认识,可本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她也是如数家珍,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朱老爷来呢?再说本县乃至临县待嫁的大家闺秀,她全掌握着呢,也从没听说过有个朱十月小姐呀。
等她到了朱家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孤陋寡闻,而是这家人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虽然在这村子里看着还算可以,但和林家做亲还是不够格,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里却口吐莲花,直把十月夸得貌比天仙、品行出众,那可真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好女子,跟林大少爷可真是堪称绝配。
陶氏对赵媒婆挺有好感的,不说别的,就说上次县里的那个什么王老爷家来提亲,那个媒婆的语气和神态就透露着自家高攀王家了,由此可见王家的态度。再看这个赵媒婆,从进屋道明来意后就里浄夸十月了,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陶氏听着高兴,她觉得媒婆也代表了男方家的态度。
赵媒婆夸了十月半天,觉得到火候了,再夸下去就假了,因此话峰一转笑着说道:“老姐姐,这门亲事我看着是极好的,您的意思呢?”说完看陶氏沉默不语,一副难以决定的样子,她当媒婆多年看得出陶氏是个真疼孩子的,否则听到林家来提亲,还不得马上笑着答应啊,她脑子转得飞快,嘴里试探着说道:“老姐姐,我也是当娘的,知道这闺女找婆家呀,最要紧的是婆家的看重。”她边看边观察着陶氏,见陶氏还是不吱声,又说道:“再有就是嫁过去能少受些罪,这些你都放心,大太太在我临来时还一再拜托我,务必促成此事,说她跟十月姑娘最是投缘,肯定拿她当亲生闺女那么疼的。还有啊,大太太她还说了,她家老太爷和大老爷也都很喜欢十月姑娘,这次的亲事就她家老太爷亲自订的十月姑娘。”
陶氏虽然很高兴林家这么看重十月,但还是说道:“赵家妹子,我这小闺女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因此她爹最喜欢的就是她了,所以她的亲事我一个人也作不得主。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跟她爹商量、商量。”
赵媒婆虽然对讶异于陶氏的犹豫,但还是笑着说:“这是应该的,谁家孩子订亲那不得是俩口子商量着来呀。那我后天过来听信?”
陶氏点点头答应了,赵媒婆见状就告辞走了,陶氏让刘氏给赵媒婆封了个封红,赵媒婆推辞了一翻就笑着收下了。
十月也没想到林家居然来跟自己提亲了,今天她正跟刘氏在屋里措麻绳呢,媒人上门了,她虽然被赶到了王氏的屋子,但还是猜到了这是给自己提亲的,朱权的大定礼都已经过完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事,不可能做出如此冒失的事。
赵媒婆走后,十月问了陶氏才知道林家居然来向自己提亲了,这时她跟陶氏也都明白过来了,大太太这些日子频繁地来自家,估计就是有结亲的意思。
陶氏问十月:“老闺女,这事你咋想的?”
咋想的?十月也茫然了,林福正跟自己也算熟识,而且她也觉得跟林福正挺谈得来的,关键是他的见识广,比起那些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县城的人,十月当然愿意和林福正生活在一起,起码可以知道外面世界的变化,要不然她感觉自己恐怕到死都只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可林家家大业大的,林福正不可能不纳小,就算他自己不愿意,家里的老人都会强塞给他,十月却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合那样的生活,她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放放狠话行,真要让她施展手段对付别人,她下不了那狠心,再说她也不愿意被那样的生活磨得面目可憎。
经过一翻艰难的权衡,十月忍痛的摇摇头说:“娘,林大哥是挺好的,大太太也和善,可算了吧,他们那样的人家哪里容得下我这样的想法。”
在回绝了王家的亲事后,十月就跟陶氏说了自己不愿意跟别人共享一个丈夫,不管丈夫心里有没有自己,她都讨厌那样的生活,再说自己也不贪图富贵,找个家世普通的男子,俩人有手脚的总能把日子过起来。
陶氏明白了十月的意思,虽有些遗憾但看十月也是几经考虑才下的决定,就故作痛快的的说:“那行,我跟爹再商量、商量怎么回了林家,这个借口可得想得好点,否则旁人可就要说咱们不识抬举了。还有十月,你可要想好了,回了林家后,你的亲事在咱们县可就难了。”说完叹了口气说:“娘不是可惜别的,就是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你以后得少受多少婆婆的气。咱们女人哪,其实跟婆婆待的时间可要比跟男人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
陶氏虽然答应着十月,心里却还是犹豫着,她家是条件好了,就算十月找个穷点的人家,可有了自家的帮衬,小俩口怎么也不至于饿肚子,可那样的生活真就好吗?十月现在是小不明白生活的艰辛,一旦她被生活磨去热情,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呢?
十月以为陶氏是在可惜这门亲事,就逗闷子道:“娘,您别发愁,等我给您找个上无公婆,下无拖累的三无女婿。”
陶氏听完气得拍了十月一巴掌,说道:“去,少气我。这样福薄之人别人躲都躲不及,你傻呀,还自己往上凑。”
陶氏知道十月的想法与常人不同,说不定真就给她找这么个姑爷回来,所以这话说得很严肃。
十月见陶氏声色厉疾的,就知道她当真了,连忙保证自己肯定会找个有福之人。
刘氏和王氏也都知道了林家来自家提亲,心里也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刘氏是觉得这门亲事是肯定能成了,林家那么富贵的日子,谁不愿意把闺女嫁过去啊?只要小定礼一过,她就让她哥来河西集开个布庄,现在她哥嫂还一直在赶集在贩布,她娘虽然一直想让她哥开个布庄,但一来没有好的货源,二是没有靠山,这次跟林家搭上亲那这两样可就齐全了,她哥嫂也不用再这么奔波了,因此刘氏今天脸上的笑容比往日还要多、还要真诚。
王氏却想起她娘前些日子的话,丁玉和前段时间虽然从京里公干回来了,但因着公忙繁忙还没抽出时间来相看十月呢,现在每次有人给他提亲,他都要先相看、相看姑娘,他要是相中了再请媒人。看样子,玉和哥是没这福气了,王氏边想边往娘家走去,刚刚她借口说她娘要给丫头做身棉衣想让丫头去量量身子,陶氏答应了。
王氏刚进院子,就看她家大门后的树桩上拴了个骡车,她边往里走边纳闷谁来了呢?
房门前,她刚要伸手去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中等身材、面白容长眼的年轻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王氏看到他后惊喜的喊道:“玉和哥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丁玉和,他娘自从听了丁氏的话后,天天在家念叨他,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得请假跟他娘来河东一趟。
丁玉和看到王氏也很高兴,边打量着她怀里的丫头边说:“哦,过来看看三姑。这就是你的丫头啊?长得挺俊的。”
丁氏在家排行老三。
丫头有些怕生,因此紧着往王氏的怀里躲,丁玉和一个大男人也不太喜欢孩子,所以逗了两下见孩子怕他就转而跟王氏说起话来。
丁氏听到俩人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到王氏身边接过丫头说:“你俩也真是的,要聊进屋聊去,站这儿干嘛呀。天怪冷的,别把我外孙女冻着了。”
丁玉和和王氏相视一笑,随着本氏进了屋子。
其实王氏看到丁玉和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来相看十月的,因此她面上虽然笑呵呵的和众人拉着家常,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即替丁玉和可惜,又有些生气,气他不知道好歹,要是早些日子过来,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能成,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氏跟众人说了会儿话,因着她五舅娘三名话不离十月,老跟王氏打听十月的事,这让王氏很为难,就随便的搪塞了两句,这时她又提出让王氏带十月来王家相看相看,王氏听完有些不乐意了,感情不光是丁玉和挑剔,五舅娘也有些自以为是了,哪有把姑娘带到外头给男人相看的,这话好说不好听啊,就偷偷拉了拉丁氏,然后说道:“五舅娘、玉和哥,你们坐着,我家里还有些事儿就先回去了,晚上待我跟婆婆说过了再和你们聊天。”
丁氏觉得王氏今天有些奇怪,以往她也很赞成这桩亲事的,今天怎么连提十月都不愿意提了,就借坡下驴的提出要送送王氏,这正和王氏的意,所以她也没推辞。
“什么?林家来跟十月提亲了?不会是做小吧?”丁氏听王氏说完,难以置信的的问道。
“什么做小啊?是明媒正娶的正妻。”王氏觉得丁氏的话太不好听了,所以有些生气,“五舅娘也真是的,以为他们家多了不得啊,还让我把十月带来给他们相看、相看,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我真想给她两句。”
丁氏这时也有些傻了,她刚刚还拍胸脯保证要是丁玉和相中了十月,她一定能做成这门亲事,这转眼林家就来掺一脚,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答应林家的亲事啊,眼看着一桩好好的亲事就这么典了,丁氏心不在焉的说:“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说完就一脸官司的转身回了屋子。